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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商会 寒川子 2284 字 2023-10-07

gu903();老潘的家位于老城厢,是个两进院子,前面一进是三间,中间是正堂,两间是老潘的书房和客厅,算是老潘的私人空间。后面一进是他夫人与两个女儿的。两个女儿早已成家,另立门户,家中实际只有他老两口儿。

老潘没有儿子,特别喜欢招收弟子,前后累计不下三十个,茂升钱庄的八大把头里,有六个喊他师父。

老潘把顺安看得甚重,一则顺安是鲁俊逸特别保荐,二则他出身书香,是个秀才,而秀才是有功名的。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老潘自豪。因而,老潘将顺安的入门仪式搞得极是隆重,将申城里能够叫得到的弟子辈全都叫来了。

堂案上供着一尊镀金的财神像,像前点着一对红蜡烛。

顺安依据事先吩咐,双手呈上拜帖,递给老潘。老潘接过,将拜帖郑重放在供案上的财神爷座前,朗声禀道:“禀财神爷,今有浙江宁波府余姚县人氏傅晓迪甘愿拜在我潘冬雷门下为徒,特此奏明财神爷在上,请受潘冬雷一门敬拜”

言讫,老潘率先跪下。这日到场的老潘一门二十多位弟子也都纷纷跪地,跟着师父向财神爷连磕三个响头。

拜过财神,老潘拉过一把太师椅,居堂中坐下。门下弟子,按照入门次序,排列在大堂两侧。

主持仪式的大把头高声叫道:“礼拜师父”

顺安走至老潘前面,跪地,对老潘连拜三拜。

大把头又道:“礼拜灶君”

顺安起身,走到案上,就火点起一支香烛,在大把头陪同下走出客堂,径至灶房,将香烛插到灶君像前,跪地三拜,复回客堂。

大把头道:“向诸位师兄见礼”

顺安向在场的所有师兄一一鞠躬,大把头逐一介绍。

仪式很是琐碎。待全部完成,众人散去,老潘留下二把头庆泽,指顺安道:“庆译,晓迪正式是你师弟了。我把晓迪交给你,让他随你做跟跑。”

“师父放心,”庆泽应道,“你是哪能个带我的,我就哪能个带师弟”

沪上钱庄按照规模分为三种,最小的是零兑庄,其次是挑打庄,最大的是汇划庄。

跟多数汇划庄一样,茂升钱庄采用的是八把头分工制,即把钱庄的不同业务功能分为八块,分别为账房、跑街、钱行、汇划、洋房、银行、信房和客堂,每一块设置一个把头。

跑街是茂升钱庄里排在第二的把头,其重要性仅次于账房。

见师父如此器重顺安,庆泽自也不敢怠慢,第二天就把顺安带在身边,一路走,一路教他如何当个好跑街。

这日的业务是大英怡和洋行,马克刘与他约谈几次了,仍在商讨细节。

怡和洋行位于外滩的英租界,这里多是又高又大的四层洋楼,楼与楼几乎挨着。跟这些庞大的洋楼相比,即使茂升钱庄的辉煌门面,也根本不值一提了。

顺安正在望着一座座高楼发傻,庆泽指着一个宽约几十丈的壮观洋楼道:“师弟,到了,这就是大英怡和洋行。”

顺安仰头一望,咂舌道:“乖乖,介气势的大房子”眉头微皱,“咦,哪能没看到个匾额哩”

“那不是吗”庆泽指向一处。

顺安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行巨大的金字招牌:jardeatheson

“师兄,上面写的啥”顺安问道。

“是洋文,意思就是怡和洋行。”

“哪能个念哩”

“洋人的字,我哪能晓得”庆泽白他一眼,“你在此地守着,我去跟洋大人谈生意。”

庆泽大摇大摆地走到大门处,守门的印度阿三似乎认识他了,毕恭毕敬地迎他进去。顺安看在眼里,对庆泽极是佩服。

候有大半个时辰,庆泽才走出来。庆泽一脸喜气,在洋行门外与送他出来的马克刘握手作别,大步走向顺安,扬手道:“师弟,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顺安迭声道。

“不急就好”庆泽故意抬起手腕,朝腕上一块明晃晃的东西看一眼,又看看日头,道,“师弟,晓得啥辰光不十点三刻。”

顺安的目光自然落在他腕上的那个亮东西上。

“看这个么”庆泽候的就是这个,再次抬腕,“这叫我起watch,手表。”

“我奇”顺安一脸惑然。

“不是我奇,是我起。”庆泽连连摇头,“是洋人看辰光用的。”解下表带,“来,师兄让你开开眼界。”

顺安小心翼翼地接过,观赏一阵,又在耳边听听,惊讶地说:“师兄,听,还有响声哩,滴答,滴答”

“是哩。”庆泽不无得意道,“听江摆渡讲,只要晚上定好辰光,早上它就能催你起床,所以叫我起。”

“啧啧啧,真是好宝物呢。师兄,昨儿哪能没见你戴”

“你倒是眼尖咧。不瞒你讲,这是江摆渡刚刚让给我的。”

“江摆渡啥叫江摆渡”

“就是在洋行里帮洋人做事的中国人,洋人全靠他们与我们做生意哩。”

“哦,”顺安若有所悟,“他是卖我起的”

“拿拿拿no,no,no,”庆泽连连摆手,“你哪能听不明白哩江摆渡不卖我起。他是帮洋人与我们做生意的。这个我起,是江摆渡的,他换新的,就把这旧的让给我了。”

“贵不”

“不贵,也就五十块洋钿。”

“天哪,五十块”顺安咂舌道。

“你不晓得,”庆泽压低声,“这东西人家是花一百块洋钿买来的,才戴三个月,打对折让给我,等于是半卖半送哩。”

顺安不无羡慕地又看一眼那东西,小心翼翼地双手奉还。

及至天黑,顺安跟随庆泽连跑五家生意,谈成三宗。迎黑时一个姓田的掌柜请庆泽吃饭,庆泽许是高兴,许是晓得顺安与鲁老爷的特殊关系,也就让他跟上。

顺安喝多了,回到家时已是夜深。

顺安迈着醉步,哼着小曲儿刚一打开房门,就见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顺安捏住鼻子,点亮油灯,方才看到是挺举四脚朝天躺在铺上,睡得呼呼作响,一身被汗水打湿的粗布衣服及两只脏兮兮的大脚丫子,显然就是臭气之源。

“阿哥阿哥”顺安的酒气让他完全熏醒了,做个苦脸,捏住鼻子,用力摇他。

挺举竟如死猪一般。为砌埠头,挺举连干两天粗活,实在累趴下了。

看看自己一身干净的跑街服,又看看挺举汗水洗透的粗布衣,顺安轻叹一声,走出屋子,端回一盆温水,脱下挺举的臭袜子,忍臭为他洗脚。

“阿哥呀,”顺安一边洗,一边摇头,“原先是我臭,这辰光轮到你臭了。真不明白你这唱的是哪出戏。介许多行当,你哪能偏就选中这谷行哩又不是不让你进钱庄,鲁叔早就把话搁明了。”拿毛巾为挺举擦脚,将他在床上摆正,盖上被子,望着他再次摇头,“什么叫自作自受你这就是。”

顺安随庆泽奔波六七天,渐渐摸清了跑街的套路,越发喜欢这个职业,也越发意识到自己此番跟从挺举闯上海并在鲁家立足是走对路了。

这天早晨,顺安第一个赶到钱庄,先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再把俊逸、老潘及几个把头的几案擦拭一新。在擦完庆泽的桌子后,他又把放得乱糟糟的东西整理一遍,这才坐在自己位上,翻开老潘、庆泽交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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