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1 / 2)

十六月和阮铁都不料他听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不由得一怔。

“断骨碎脉,破而后立,吃这样的苦,他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小楼,为了这天下。”容叔分明每一次与耿惊花见面时,不是互喷就是相互奚落,生怕对方从自己这里讨到半分好处,但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过的肃然和尊敬。

他话锋一转,分明还在水中,十六月和阮铁却分明感受到,好似有一道凌然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你们呢?做好为这天下先的准备了吗?”

阮铁和十六月还在深思之中,湖中的水剑就已经迎面而来,猝不及防地将两个人打出了数丈远,再劈头盖脸淋了个透。

阮铁险些憋出一口血:“容叔,你明明说要休息的!”

容叔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还带了些恶劣,与此前肃穆提问的那道声音判若两人:“我说说而已,你们怎么还真的信了?兵不厌诈,身为修行之人,怎能有一刻真正放松的时候?!”

……

傅时画的神经紧绷,他手中的渊兮上已经沾满了血,只在血流下的须臾里,才能露出其内里原本的漆黑之色。

秘境中的时间流速也与外界不同,与道衍台稳定的时间比例不同,他穿梭在不同秘境中时,所经历的时间也并不完全相同。

他没有去算具体的时长,因为那对他来说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剑修稳定境界的办法从来也都只有两种,闭关自省,又或者以战养剑。

前者需要动辄数年的时间,而以他如今化神的境界来算,恐怕一次闭关,再睁眼,便是百年匆匆而过。而这世上,缩年成日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手段,哪里还有一日等于百年的秘境存在。

所以他只能以战养剑。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相比起闭关来说,以战养剑的风险,随着境界的升高,会变得越来越高,甚至到达一个寻常剑修无法承受的程度。

到了傅时画如今的化神期,纵观天下,也没有人敢像他这样,孑然一人,随随便便就入了秘境。

机械地挥剑,漫天的血海,剑入血肉的触感会逐渐麻痹人类的神经,腐蚀每一次挥剑时的触感,逐渐让剑修迷失在这样的杀戮中,直至迷失自我。

且不论化神,便是合道期,都有不少剑修难以抵御这样独身一人行走血海的可怖,或半路退出放弃,或从秘境出来的时候,已经半疯。

甚至有人在秘境之中彻底失去意识,杀穿了秘境,再在最后一刻,露出诡异的笑容,举剑向自己,好似已经分不清自己与其他魔物的区别,只是想要将神识之中的所有生命体都绞杀。

傅时画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他青衣沾血,外面那层金线罩衣也早就被血染透,下颚上也难免地溅到了一两滴绯红,甚至连高束的长发的发梢都已经湿漉漉,向下滴着艳丽的色泽。

这样的状态他再熟悉不过,过去每次杀穿秘境的时候,他都未曾在意过,以至于有几次出秘境的时候,将守在秘境外的人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来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血怪。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这样的脏渍却格外让他难以忍受。

傅时画挥剑的手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哑然失笑。

还能因为是什么。

当然是某位虞小师妹登个云梯也要换八十八套衣服,衣食住行无不精细,除了在魔域那次格外狼狈……嗯,还有某次在她的小屋里也更难以自控之外,哪次不是衣服稍有脏损,就立刻换一套?

相处得久了,两人之间的一些习惯也会悄然影响彼此。

譬如虞绒绒越来越伶牙俐齿。

也譬如此刻傅时画情不自禁地换了一身衣服。

他的唇角弯弯,显然为自己的这样发现而感到十分愉悦,而这样的愉悦分明与面前过分血腥的一切格格不入,若是有其他人在此,恐怕还会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杀到濒临失去自我。

傅时画却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神智问题。

毕竟他此前的所有人生中,也从未闭关过,素来都是一人一剑,杀穿整片血海,再以此来滋养和稳固自己的境界的。

这一次,不过是以往那些时光的又一次更漫长一些的重复。

更何况,彼时他险些入魔之时,都有一道声音将他唤醒,只是这样的血海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依然是孑然一人,一剑。

但他知道,便是他坠入无光深渊,也总有一双手,会穿过那些黑暗,抓住他。

那么黑暗也会变成光明。

……

虞绒绒已经在道衍台的秘境中晃眼度过了九年有余。

她见过了一千位剑尊,让她落荒而逃的佛修,还有音修丹修器修甚至罕见的御兽修者,而黑幕白字的右上角不知何时也悄然出现了一个数字,记录了虞绒绒到目前为止所挑战过的所有场次。

如此这般积累下来,数字已经到了无限逼近那块道衍榜上第二名的数字,便是她就此停手躺平,也会在那块榜的第三位留下自己的位置。

在做了梅梢派那么多快榜单的第一名后,虞绒绒对第一这个位置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但她对于超过这块榜上的第二名,却有很深的决心。

更何况,她最后的这段时光,本就是留给琼竹派的。

她早已元婴大圆满,精纯的道元流转在她的道脉之中,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想,随时都可以迈入化神境。

她没有着急再去迈过那一步,兀自停留在了当前的境界,再终于看向了琼竹派。

准确来说,是琼竹派那位掌门,她素未谋面的那位二师伯。

宁旧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