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何此前那么久,谢琉的境界都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甚至魔宫至高处的那位都没有说过任何与之相关的谶语。
到了魔君的境界,自然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绝对的巧合。
所以绝不是宗狄施展转魂共生之术时,恰好倒霉地遇见了谢琉的破境。
而是说,宗狄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恰好导致了这一结果。
——这一个魔君绝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魔君的眸色更深,他终于抬起手。
有悄然递出了一道视线的人,本以为这位魔君或许会施展某种秘法,召回二少主的魂魄,再为他重塑肉身。毕竟无论从过去的什么迹象来看,二少主都是魔君最宠爱的儿子。
然而魔君的手指只是停在了那方烛火之上,神色更冷,再面无表情地以一根手指按了下去,直至那方烛火彻底被碾碎,再无任何重塑的可能性!
偷看的那人心中悚然一惊!
“废物!”魔君大怒喝道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有狂风随着魔君的声音烈烈而起,吹得整个魔窟的烛火都随风簌簌而动,几乎好似要将其中的某些本就摇摆暗淡的火光吹灭。
下一刻,魔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通体纯白的魔宫上,有高耸而起,几乎要直入云间的白塔。
魔君的身影出现在了白塔的最高处。
除了魔君,所有人都被禁止进入此处。
又或者说,其实没有人知道,白塔最高处,有光泽缓慢流转。
那抹光泽便如同这样本就与整个魔界都格格不入的白色魔宫,是过分圣洁甚至梦幻的色彩,这样流转的色泽稍微扭曲,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仿佛纯白蚕茧一样的存在。
纯白蚕茧悬浮在白塔最高处的空间中,蚕茧下的地面上镌刻着深而繁复的符纹,如此一圈一圈,蔓延了整个地面。
巨大房间的四角则各跪了一位穿着纯白斗篷的人。
白色斗篷上的巨大兜帽遮盖住了他们的容貌,看不清兜帽下的人是老是少,只能看到那些纯白斗篷的样式与行走于世间的魔族黑斗篷使者们一模一样,而他们的斗篷上,也同样绣着火焰样的图纹,再有一只紧闭的眼睛立于火焰之中。
地面上的符纹并非全无光亮。
那些符纹偶尔闪烁,时而亮起一道又熄灭,仿佛毫无规则,却更像是在运转某种其他人无法参透的玄妙符阵,以四角各自跪地的这四位境界高深的白斗篷人的修为来滋养这层纯白蚕茧。
从魔君的视线看去,根本看不穿光泽中到底有什么。
他也不敢去看。
他普一现身,便深深叩首于纯白蚕茧面前的地面上,额头抵住冰冷的地面,沉声道:“吾儿鲁莽,请魔神道尊降罪。”
几乎是他开口的同一瞬间,跪在四角的白斗篷上,紧闭的眼睛倏而齐齐睁开!
……
虞绒绒猛地睁开眼。
她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终于重新看清了周遭,甚至有了一种从溺水中突然遇见了空气般的感觉。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此前撑起身体的时候,分明应当是暮色时分。
而此刻朝阳刚起,四野比此前更加安静,她至少已经在这里渡过了一整夜,亦或者更多日夜,然后恰好遇见了这一场日出。
她坐在原地没有动,先飞快检查了一番自己目前的状况。
乾坤袋还在,衣衫并不算多么整齐,但这都是此前在悲渊海中闹出的动静、亦或是此刻与此处地面摩擦而出现的脏污,周遭也没有任何脚印出现。
她运气不错,至少陷入昏迷……亦或者说与宗狄博弈的这段时间里,确实没有任何生灵靠近过她。
脑中恼人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她反复检查了自己的道脉,甚至沉入了丹田之中检查。
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丹田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金丹的雏形。
换句话说,她已经站在了合道期大圆满的边界,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入夫唯道境界的金丹期。
悬浮在丹田的金丹虚影看起来色泽浑然一体,浑圆饱满,显然是水到渠成,并不仓促,也没有什么残缺之处。
虞绒绒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站在了道门之边,恐怕她也是第一人了。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
自嘲般笑了笑,彻底检查完了自己的情况,虞绒绒这才开始去“看”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一份记忆。
——在这份记忆蚕食与吞噬的战争中的胜利后,输了的人的记忆会自动分离出来,形成一个特殊的区域,不会与本体的记忆混淆,且随时可以查看其中的任何部分。甚至如果不需要这份记忆了的话,也可以直接将这份记忆删除。
既然拥有了宗狄的记忆,虞绒绒对转魂共生大法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是一件因果颇为有趣的事情。
若非她有过重生一场的记忆,宗狄想要吞并她的记忆甚至人格,想必易如反掌。
但反过来,若非有了这一遭重生,她也绝无可能来到这里,再与宗狄有这样的交锋。
很难说到底何为因,何为果。
但无论如何,毫无疑问,最后胜出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