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1 / 2)

这一瞬,他甚至在想,如果此刻是他的那位兄长,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第一种选择。

可惜,他做不到。

他想活着,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的死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宗狄终于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条件你来开。”

虞绒绒却没有立刻开口,她保持着单手持笔对准自己的姿势,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先打量了一遭四周。

是一片荒原。

她谨慎地展开了神识,确认了附近没有任何其他生灵的存在,然后才道:“我问,你答。”

“你的名字,来历,这是魔域什么地方。”

宗狄显然极少被这样的语气提问,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放缓了语气,道:“我是宗狄,魔域二少主,这里是宿无荒漠。”

虞绒绒的脑中已经飞快地出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魔域地图,再大致确定了自己在魔域中的位置,以及到魔宫的距离。

但她并不说出来,只继续问道:“这里距离魔宫多远?距离回到修真域的路又有多远?”

“向西三万里为魔宫。”宗狄缓缓道:“再三千里,便是到修真域的入口,悲渊海。”

虞绒绒将他说的话与自己脑海中的地图进行比对,得出了基本一致的答案。

然而不等她再问什么,她的神识突然有了某种剧烈的刺痛感!

刹那间,有无数陌生错乱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很难分清自己是谁。

她好似变成了名为宗狄的魔君第二子,经历了他从睁眼起的所有记忆。

她在他的记忆中见到了何为魔宫,魔窟怎样,魔域天地如何,跟着他一刀又一刀屠灭小的魔兽聚落,再到他第一次动手杀了同族,再杀了穿着道服的修道之人。

——那是断山青宗的道服。

虞绒绒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理应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道服,却已经觉得眼熟。

她甚至在感同身受宗狄的恐惧,他在恐惧被杀中活着,战战兢兢,努力变强,这位天生魔族也并非真的生来便心狠手辣,他是被逼……却也是自愿走上了血腥残忍之路,一步步铲除异己,甚至自己同父异母的那些兄弟姐妹,如此沉沦许久,终于在魔族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再知晓了无数秘辛。

那个一开始杀人还会颤抖,还会整夜整夜做噩梦的人,终于变得举刀不眨眼,甚至乐于欣赏被折磨之人在自己手下痛苦挣扎的样子。

虞绒绒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本能觉得自己不该为杀人而感到愉悦,然而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

她好像已经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直到某一次,她穿过了悲渊海,遥遥看到了一道在断山青宗一侧,手持黑色长剑,有着暴烈剑气的青衣少年。

那张脸分明是陌生的,却又让她感受到了熟悉。

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脸,总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但自己认识的,仿佛是比现在更接近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样子,而他的剑,好似也应该更……浓烈一些?

再后来,她看到了“自己”是如何进入悲渊海,藏身后,再侵入了谢琉的体内,最终又在被谢琉体内迸射出的刺眼光芒笼罩之前,跃入一具身体之中的那一刻。

视线的最后一瞬,是此前那张青衣少年的脸。

她知道他叫傅时画,是御素阁那位名满天下、雄踞了百舸榜第一近十年的真正天才,天生道脉的剑修大师兄。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更多。

比如,他为什么要这样不顾一切地抓住她,将她牢牢按在身侧。

再俯身反复对她说。

别怕。

虞绒绒的心神有些许动荡。

她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明明被卷入了这样动荡的,是他们两个人,他们都分明处于一模一样的危险境地之中,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让她不要怕呢?

这一段记忆反复在她脑海中辗转,再混杂着自己躲在悲渊海一侧,看到少年剑修时的场景。

不对,不是这样。

这不是他们的初见。

……又或者说,她从来都不该在这样的时候,以这种姿态认识他!

繁复密杂的信息冲入了她的脑海中,带着近乎排山倒海的尖啸。显然,为了修炼转魂共生,并且在这样的记忆较量中胜出,宗狄进行了太久的训练,所以他甚至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对魔族一应事务最是知晓之人,为此,他甚至曾经闭关十年,只为读万卷书,再将那些文字烙印入自己的脑海中!

虞绒绒如此看着宗狄记忆的同时,宗狄自然也在看虞绒绒的记忆。

又或者说,不是“看”,而是试图“蚕食”。

他方才显然还是留了一手。

——虽然确实已经十分虚弱,但要以转魂共生之法占据一位不过合道期真人的身体,他还尚有余力。

所以他先示弱,再悄然发动了转魂共生之法!

他确信自己此前在谢琉身体里时,就已经看清,这个小姑娘的根骨不过十几岁,人生阅历再如何也不可能有他的深,这样的寄生夺舍理应在一瞬间就可以完成。

转魂共生大法运转时,在蚕食别人记忆的过程中,需要一个锚点。

只要牢牢记住这个锚点的存在,那么这个锚点就会天然的提醒,自己经历的并非是自己的人生,从而从他人的记忆共情中脱困,再完成整个蚕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