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2)

皇城清晨的宁谧并不会太久,烟火气很快从每家每户的小烟囱里飘了出来,白烟袅袅,叫卖声渐起。

虽然这一路冲刺而来,虞绒绒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傅时画显然对这里太过熟悉,带着她三绕两拐,竟然便回到了某条主路上。

虞绒绒随着傅时画走出了很长一段路,依稀认出了这似乎是他们来时的路,而他们八匹灵马的华贵马车还停靠在驿站。

她一直在悄悄看傅时画。

两个人之间到底有身高落差,她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免得被抓住,她看他绣着暗纹花样的青衣衣袖,看他宽阔的肩,看他挺直的背,视线在他线条漂亮的下颚上稍微一停,又落在了他的长靴上,心道原来傅时画走两步时,她要走三步才能跟上,腿长了不起哦。

——却忘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样的偷看其实根本瞒不住对方。

她在想之前那个叫卫软的黑衣人说的话,想了一路,脑子里已经快要塞满自己看过的狗血话本子,如此犹豫再三,终于小声开口:“太子殿下?”

傅时画顿住脚步,低头向她看来:“我等了一路,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

他语气散漫,声音却很轻:“准确来说,是抛却凡俗,去修仙问道了的前太子殿下。”

虞绒绒眼神微顿。

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那是她幼时和虞丸丸你追我赶地乱甩泥巴后,偶然路过闲聊的大人们时,仿若听闲言碎语的八卦般,飘过的只字片语。

“听说了吗?皇位上那位钦定的皇太子,居然是个天生道脉。”

“这么大的事儿,谁能不知道呢?傅家这些年来可能是皇位坐得太安稳了,据说清弦道君以神识一探,竟然探出了一大片修道者!虽说都是旁系,不姓傅,却也总沾亲带故。这傅家,未免也太过胆大包天!”

“已经废了,说是皇太子一夕悟了,抛却凡俗,去修仙问道了。若非那皇太子还没十岁,我简直都要相信这等胡话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总之那皇太子也是惨,小小年龄就要去登云梯,就算逆天改命了也要做……”

后面的话被虞丸丸的大声吵闹盖过,只隐约还听到了诸如“此生恨在帝王家”一类的小孩子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事情。

但虞绒绒毕竟自幼记忆力就过于拔群,只是这样听过一两句,竟然就真的完全记在了心里。

虞绒绒顿了顿。

她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此前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登云梯这件事的,又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笃定而执着。

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想了起来。

原来竟然……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她听到的,又原来便是傅时画。

而现在,闲话家常里的人便站在自己面前,仿佛从某种云雾缥缈中走了出来,再牵起自己的手,成为了某种真实。

原来是你。

虞绒绒在心底想道。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傅时画面上云淡风轻,却也到底知道当年此事多么沸沸扬扬,他见过太多因为这件事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有惋惜,有唏嘘,也有许多看好戏的不怀好意。

见了太多,傅时画确实已经不甚在意,也做好了虞绒绒或许会用带着同情的神色看向他的准备,还在想或许要反过来安慰她一二。

然而与她的视线接触时,对方的眼中却竟然是某种难以置信般的惊喜,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也像是在为认识他这件事本身而喜出望外。

虞绒绒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

那句在心中重复了许多次的话语,终于带着笑意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第78章

这确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十年前,大崖王朝一夕巨变,只因为那位被寄以厚望、小小年纪就已经足以可见日后风姿的皇长子、大崖王朝的储君殿下竟然……是天生道脉。

在任何时候、任何人家,有一位天生道脉的后裔都当是欣喜若狂的事,却唯独除了傅家。

因为傅家是皇族。

而大崖王朝的始皇帝在千年前立朝之时,便与一阁两山三派四宗门的掌门们以心血为誓,以国运与宗门大运为誓言制约,定下了约法九章。

其中除了明确了划疆而治的具体疆域以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傅家人,不得修行。

既掌天下,享受了整个人间的烟火供奉,就要遵循烟火人间的规则。

——那便是遵循人类本身的生老病死,皇位代代相传,却不得修道,去求长生。

这样的约法九章被遵守了千年,大崖王朝与修道界相安无事,而琼竹派因为坐落之处距离皇城最近,自然承担起了监察的作用。

至于在这样的监察过程中,琼竹与宫城之间是否有过其他一些暗中交易,这一点其他门派并非不知,只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直到某日御素阁阁主清弦道君游人间之时,恰恰跨入皇城,再看到了鲜衣怒马的小少年纵横官道,清弦道君见之心喜,才动了收徒的念头,便见到一众侍从气喘吁吁赶上来,其中一人高呼“太子殿下,您慢点骑!”。

清弦道君眼瞳微缩。

一国储君竟然是天生道脉的事情,再也藏不住。

更何况,他一探之下,竟然发现这宫城之中,隐藏着许多流转的道元灵气,却被那宫城大阵悄然压住了!

所谓天生道脉,便是喝水睡觉都能引气入体,踏上道途,想做凡人都做不成,就算自割道脉,道元也会顺着隔开的经脉重新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