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画也按手在上面,他手下的色彩要更亮一点,那教习一眼便知,这位修为已经到了炼气中,大约已经快要破境再高一层了,不由得更加高兴,正要安排什么,却见天色倏暗。
有满面络腮胡的长老踩着一柄大斧头,气势汹汹地呼啸而来,人未落地,声音已经先到了:“哪儿有天生道脉?老子是第一个到的,谁也别和我抢!”
又有人挥舞着圆月弯刀,急追其后:“格老子的,有本事来打一架!收徒各凭本事,什么时候看谁跑得快了?”
一侧有一袭红裙的女子带着一身酒气,爽朗大笑道:“难道不应该先问问那位小友的意见吗?”
虞绒绒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浮玉山吗?”
“浮玉山掌门与诸位长老最是爽朗豪迈,你看这山,这地,在这样的开阔中生活,有这样的性格风俗也很正常。”傅时画道:“依我所见,我们混一个挂名弟子,可以旁听一番便好,毕竟我们的目的只是找到二狗和修补你道脉的办法。若是真的入了内门,可确实就不好收场了。”
虞绒绒正有此意,才要说什么,却见一位光头络腮胡的魁梧大汉从天而落,激起周围尘土阵阵,他长得彪悍粗犷,气势逼人,面相却并不让人害怕,尤其他落地后,第一件事不是说话,而是提起了手中的什么东西,温声细语道:“哎哟,我的乖乖,你是不是吓坏了?不怕不怕啊。”
对比极其鲜明,效果极其震撼。
那是一个纯金的精致鸟笼,每一根笼柱上都有细密繁复的花纹雕刻,笼顶还有漂亮的宝石,可谓奢华至极。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笼子里有一只小鹦鹉。
一只十分眼熟的,姹紫嫣红,毛色漂亮,神态却有些蔫蔫和张皇无措的小鹦鹉。
小鹦鹉不敢看面前的人,也不敢不看,目光飘忽,脚趾扣底,却还要努力发出两声鸟类的哼哼唧唧,让面前的人满意。
然后,那小鹦鹉的目光更加生无可恋地在周围飘了一圈,掠过虞绒绒与傅时画,顿了顿,又猛地转了回来。
——再正好对上虞绒绒不可置信目瞪口呆的表情。
二狗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虞绒绒倒吸了口冷气,再又吸了一口:“……”
二狗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心道现在再装作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虞绒绒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很难不浮现一些自己曾经看过的口袋读物:“……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金丝雀,又或者说……金笼藏娇?”
第43章
万无大牢。
悬崖边的某间茶室被炸得七零八落,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几位擅长追踪寻迹的长老坐镇其中,一人仔细翻看所有痕迹,一人捻起地上有些微末的灰尘,若有所思,还有一人悬坐半空,眼睛微睁,瞳仁一片泛白,而他的视野里,正在不断回溯这间茶室在被炸之前的一幕一幕。
他看到了执掌此间的狱卒执事进进出出,有人手中不断晃着大牢的钥匙,也有人与同事并肩而行,说说笑笑,此后便是一长段时间的静默,再跳转到了桌上的宣纸腾空而起,面前倏而亮起的雪亮的光。
这位长老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他再次回溯,将时间定在了那张纸腾空的瞬间,再拉进,不断在每一次回溯中拉进,试图看清那张宣纸上有什么。
不知不觉,他的眼中已经沁出了鲜血,两道鲜红顺着他的眼角流到脸颊,再一滴滴垂落在他的衣袍上。
他终于看清了那张纸上的泅墨图案与勾勒线条的瞬间,只觉得脑中倏而一阵嗡嗡,太多次的回溯几乎掏空了他的道元与神识,而那太过凄厉也太过壮阔的线条,顷刻间仿佛群山的呜咽与暴怒,向着他的面门扑面而来,宛如某种硬质且避无可避的波涛,将他淹没其中,打翻在地!
盘膝于半空的长老身形一滞,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老林!你还好吗老林?”其余几人惊呼一声,一拥而上,飞快掐诀护住林姓长老全身,再急急呼喊道:“去找医长老!”
另一人俯低身子,仔细侧耳过来:“老林,你说什么?”
林长老气若游丝,惊恐万分道:“……符,是、是符……”
“什、什么?水?”那人立马指挥弟子:“快点,林长老要喝水,端水来!”
林长老:“……”
他说话口音有那么重吗!!!
原本就窒息的胸口更闷了,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昏死过去。
门口有弟子领命风驰电掣而去,原本就已经很乱了的万无大牢再次因此乱做了一团。
不少人都目睹了刚才的一幕。
“这可是林长老,他早就有了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怎会看起来伤势如此之重?!”
“难道真的是有大魔族越狱了?可上上下下都用魔气探测术清理过了,也无人发现有任何魔族的踪迹啊。”
“连林长老都会被反噬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弟子之侧,某幅画像中,阴冷干燥的牢狱里,衣衫破烂的小老头不知从哪里捞出来了一把相较与这间牢房而言过分奢华的摇摇软椅,惬意地躺在了上面,表情平淡闲适,仿佛这里不是逼仄可怕的牢房,而是什么艳阳漫照,树林一侧,亦或是碧海青天外,沙滩椰子树下。
他半阖着双眼,身子一晃一晃,仔细去听,还能听到他嘴里在哼哼不知名的小调。
“哎嘿~万无大牢嘿~故地重游哟~这世上谁能困住我~除非我自囚于室嘿~”
“掀翻它浮玉山的天灵盖了哟嘿~学光它浮玉山的小本事啦哼哼哈嘿~山啊山啊那山脊啊~风啊风啊那风吹啦~”
“我本御素阁的守门人呀~缘何在此摇摇椅呀~”
“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
“这就很难猜了。二狗的心思,谁懂呢。”傅时画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二狗,倏而又一言难尽地补充道:“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想来也是金笼藏狗吧?”
二狗:“……”
两人讨论的声音都不大,但二狗到底是一只听力拔群的鸟,所以已经将她的声音尽收耳低,羽毛微微颤抖,陷入了社死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