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地抬起头,正对上刘震冷狠的目光。
枪如游龙,毫无阻碍地刺进了清军将领的咽喉,刘震单手一转,一搅,然后猛地向后抽出。血喷涌而出,绽出凄美的血花,清军将领晃了晃,扑通一声扎到了血泥混合的地上,眼睛还大大地瞪着。
“杀”明军发出一声呐喊,各挺刀枪,涌向缺口。上有弩箭,下有刀枪,缺口很快被堵住,清兵的尸体在缺口处堆成了一座小山。
火枪攒击,弩箭轮射,在攻防战中,明军依靠着地势和工事,虽然总体兵力不如清军,但狭窄的攻击面却使明军在数量上并不显得劣势。
雨又大了起来,清军的战鼓声越来越弱,攻击的势头终于被遏制,凄厉的鸣金声响了起来。侥幸活着的清兵如蒙大赦,仓惶地退了下去。
有惊无险啊,朱永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握得太久,已经湿漉漉的拳头。
或许在久经战阵的将领来看,攻防战中被敌人偶尔突破防御线并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但对朱永兴来讲,却是紧张异常。
“殿下,我军有足够的机动兵力和后备队,敌人冲破的缺口不大,进来的兵力不多,就会被围而歼之。”吴三省看到了朱永兴紧张的样子,但这并没有影响朱永兴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个宗室皇亲,能站在这惨酷厮杀之地不退缩便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朱永兴轻轻点头,他很喜欢听这些宿将介绍自己的征战经验,使他能更快地了解和熟悉古代战争的模式和要点。
“即将是城池攻防,被敌人攻上城头,甚至占领一大段城墙,也很常见。”吴三省继续说道:“只要还有充足的后备兵力,便可以将敌人反击出去。毕竟隔着城墙,敌人增援不便。而防守一方处于内线作战,调动起来更加的方便快捷。”
“多谢吴将军为吾解惑。”朱永兴真诚地拱手道谢,吴三省赶忙还礼,口中谦逊不已。
大战停歇,士兵们裹伤休息,辅兵们开始打扫战场。这些土司派来助战的土兵经过连日的厮杀战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血腥的场面,脸上围着喷了酒的厚布,将盔甲从清军尸体上剥下,验明官阶,割取首级,然后抛下山坡。
第七十三章瘟病的担忧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思虑不周啊,朱永兴心中埋怨自己。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烈的厮杀,更没想到预备些防疫防瘟的东西,没有药片,更没有预防针,甚至连最简单的消毒石灰也没准备。
瘟魔逐渐扼紧清军的喉咙,但也正向明军伸出恶手,这是朱永兴现在所最为担心的。
作为防守一方,虽占着内线用兵和地势险要的优势,但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居高临下,气温便低;连ri作战,火药使用殆尽;y雨连绵,道路破袭,从腾冲转运物资变得艰难;阵地前尸体横陈腐烂,蛆虫泛滥,瘟病的气息已经隐约可闻。
还真是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取得的胜利。朱永兴陷入了长长的思索,是继续与清军耗下去,耗到清军撤退或是崩溃;还是暂时退出这瘟病之源的阵地,继续诱清军深入,在腾冲与之决战
就在朱永兴沉思之际,已经有士兵前来报告粗略的战果和损失:斩杀清军千户一名,千总三名,把总七名,不入流军官数十名,普通士兵约有八百余;明军伤亡三百余人,其中阵亡者超过百人。
这就是防守一方的优势,受伤的可以很快得到救治,而清军的伤员很少能从山上转送下去,躺在冰冷的尸山血水当中,再加上人脚踩踏,很快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朱永兴听完了报告,吐出一口长气,不知是叹息,还是如释重负。他将目光移向了血战后的山坡,夜sè行将降临,四周的呐喊厮杀声已经归于沉寂,浓重的夜sè在雨中即将覆盖大地,也会遮盖这块修罗地狱般的阵地。
蓦然,朱永兴睁大了眼睛,山坡的尸体堆中慢慢站起了一个人影,接着是另一个,第三个如孤魂野鬼般,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影逡巡着,犹豫着,不知往哪去。
“喊话,降者不杀。”朱永兴稍一沉吟便明白了究竟,这是一些聪明的清军,被长官逼迫着不得不冲锋,他们却已经被这连ri来惨烈的战斗吓破了胆。既不想白白送死曝尸荒野,就只能让他们另想办法,那就是假装受伤倒地,苟活一时是一时。
“降者不杀,降者免死”随着明军的喊声响起,孤魂野鬼们犹豫了片刻,手足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山顶摸爬过来,又有不少死尸死而复生,艰难地爬起,互相扶持着向明军阵地奔来。
山下的张勇神情复杂地看着山坡上这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嘴巴张了张,最后黯然而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士气崩溃的开始吧,自己沙场征战多年,也未见过如今这般惨酷的战场,那些士兵弃尸荒野,任由尸体腐烂发臭生蛆,实在是太伤士气军心了。
而在恶劣的雨季,连ri来疯狂地仰攻山头,更令清军感到恐惧和绝望。辅兵已经开始逃亡,他们宁肯遁迹山林,忍饥受冻,也不肯被驱使着白白送死。而现在,战兵也要开始逃亡了。
“该死的雨”张勇推开举着大伞给他遮雨的亲兵,咒骂着大步离开。
如果说大雨会让火器击发率大大下降的话,那同时更会让弓箭彻底报废,让善于骑shè的甘陕绿营没有发挥的余地。浸湿的弓弦和弓体一旦受cháo就啥都不是了,晴天一石弓雨天只要用三分力就会损坏,更大的力量就会直接报废。
“该死的雨”另一边,线国安也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清军中比较依赖火器的应该是三藩的兵马,线国安手下就有成建制的鸟铳手。可这雨却让鸟铳手无用武之地,他们没有大檐帽遮挡雨水,更不能让人给撑着伞向上进攻。而这种陡峭的地势,湿滑的山坡,也让张勇和线国安军队中费尽千辛万苦推过来的火炮失去了作用。
雨要再这么下上几天,别说攻势将自行瓦解,就是全军崩溃也不出意外。线国安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怏怏而去。明天不能再进攻了,士兵们已经被逼得太紧,再这么疯狂下去,大规模的逃亡在所难免,甚至杀害长官,临阵倒戈都有可能。
休息一下,如果雨势不止,那也只能黯然退兵了。可恨的张勇,就是硬挺着不开口。好吧,不管你打得是否尽心尽力,山上那些唱歌瓦解军心的、投降明军的甘陕绿营总不是假的吧如果真的非得撤兵,老子就拿这个理由咬你一口。
挫败、无奈和愤怒,再加上意见相左,使张勇和线国安生出了嫌隙。虽然此时并不是闹翻的好时候,但怨恨和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生根发芽,也总会有疯长冒头的那个时刻。
“该死的雨”朱永兴脚步稍顿,然后没有理会清军俘虏的低声咒骂,转身走了出去。
gu903();从俘虏的口供中,他已经对清军目前的情况有了详尽的了解,果然是疲弊异常,胜利可期也。尽管明军也面临着困难,但总要好过清军现在的状况。现在正是比拼意志、比拼体力的时候。只要雨还这么下,那么,再坚持几天,清军就只能黯然撤退。是的,一路上还要在山里留下无数的尸体,那些伤病的恐怕就要遗尸荒野,变成一堆堆白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