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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 楚国 2266 字 2023-10-05

违反天地造化的事,其间必有诡诈,还请万岁三思」

拓跋焘剑眉一扬,傲然道:「这会有什么诡诈难道陆卿不愿与朕千秋万岁」

「不,而是这」陆寄风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拓跋焘道:「国师教朕持诵诫、建香火,并依法斋炼,假以时日则长生可克道法自然,人能与天地同寿,有什么可怪的」说着,拓跋焘拍着陆寄风的背,笑道:「这世上从此只有朕与爱卿能得长生,造化虽异,而殊途同归,今后朕不只掌握人间至权,还能与天地同寿,成为真正的万岁陆卿应为朕欢喜才是呀哈哈哈哈」

在拓跋焘的笑声中,陆寄风百思不解。拓跋焘所知道的一切,完全出乎陆寄风的预料,但陆寄风很清楚:拓跋焘绝不会告诉他自己究竟得了什么机缘,追问也无益,因此陆寄风只能忍耐着继续待在魏廷,找机会一探究竟。

魏国已征服北凉,朝廷留在北凉国内继续讨平余孽,并重置官衔,以及迁徙数万户至平城,这一路又不知是多少人家的离乡背井,生离死别。

回到平城之后,拓跋焘首要之务竟不是处理政务,而是前往天坛,只带了少数近臣,斋戒沐浴之后,才毕恭毕敬地驱驾前去天师道场。原来拓跋焘此次灭凉,据称是得到天师的法力所庇佑,才能不战而胜。而战事如此顺利,怎不让拓跋焘对天师的威力更加信服因此,御驾东返之后,拓跋焘便急急赶往天师道场,向天师禀报这次的大捷。

道场之上云烟缭绕,拓跋焘与群臣跪拜在坛下,静心祈待国师传达仙意。天坛空旷高远,冷风白云飘过身侧,如接天地。

寇谦之与拓跋焘等君臣依尊卑序位已定,寇谦之才禀道:「天师授书予臣,告曰: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静轮天宫之法,开古以来未之有也应登受符书,以彰圣德。」

拓跋焘大喜,道:「天师不但佑朕先得西域十六国归顺,更将凉州赐予朕,有天师的加持,宋已如朕囊中之物朕一定依天命而行,登坛受箓,永为道教真君」

拓跋齐显然一脸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但也不能当众指责拓跋焘,只得隐忍。随侍在侧的太子拓跋晃却忍不住开口道:

「圣上召抚西域诸国,是由于陆寄风陆将军宣扬国威于远域;灭北凉,是由于崔司徒及众将士谋略武功,与神意何涉」

拓跋焘脸色一沉,正欲动怒,不料崔浩却道:「太子年幼,思虑浅短,因此只见到表象。事实上皇上能一统北方,确实是天师的庇佑臣窃观天文,见日德笼罩天下,太白在西,主恩刑行于西方,就是天师的通天神能,令天象变异之故也」

陆寄风听得傻眼,没想到崔浩这样有智慧的人,竟会说出这等奇怪的话。但拓跋焘听了却很受用。

太子拓跋晃忍不住反驳道:「司徒大人,儒教以德治天下,敬鬼神而远之,司徒大人应以治国之道事主,为何竟说出如此妖谶之语」

拓跋齐见拓跋焘隐隐有怒色,忙打圆场道:「圣上顺天应人,本应得天所佑,这又有何可怪」

拓跋焘这才脸色稍平,笑着站起身,望向远方一座高塔,只见那高塔高逾百丈,几乎接至天际,极为壮观。拓跋焘指着那座极高的庙塔,对寇谦之笑道:

「国师您看,天师要朕在静轮宫受箓登基,朕必然加派人手,就算倾国之力,也要尽快完工」

陆寄风这才恍然,原来自己神智不清之时所闯的高楼,便是兴建中的静轮宫陆寄风略一沉思,更想通拓跋焘为何知道了这么多,这绝对是静轮宫中那位一出手就差点把陆寄风给打死的神秘人物的指点

藏身于静轮宫里的那人,难道竟会是通明真人司空无吗除了他以外,又有谁敢说自己能为通天,甚至敢于指点帝王长生之术

寇谦之道:「但是天师认为时机未至,就算万岁派再多的人力,也是无法完工的」

拓跋焘一愣,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急地问道:「朕已倾国之力兴建静轮宫,静心澄意,以求受箓书、接天命,为何天师仍不满呢」

寇谦之神情略显为难,竟有些结巴了起来,不敢直接回答,道:「贫道不敢妄加揣测天师之意」

一旁的崔浩接话道:「启禀万岁,从前宗族昏聩无知之徒,妄以仙后为神,以为魏国之基都是由于仙后庇佑。之前已假传仙后之意,引来妖僧昙无谶,昙无谶灭后,宗室竟又意图引其残党,甚至做为太子之师,想藉太子之力使仙后残余势力再茁壮,此乃国家之忧胡神一日在朝中,天师一日不得引圣上接天神,难怪天师不欲令静轮宫功成了」

拓跋焘急问道:「崔公所指,是舅父引荐的天竺沙门吗」

崔浩道:「微臣不敢妄论,但佛法虚诞,教人弃绝礼义,自认为能修得无量之智,又宣扬寂灭为乐的歪理,语无伦次此等诡诞之神,只会混乱纲常,使教化不行甚至如今还以沙门为太子师,微臣不得不为国祚忧」

拓跋晃听了更是气恼,几度欲开口辩解,但都被拓跋齐暗中制止住了。只见拓跋焘听得连连点头,道:「天师之言,令朕如醒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拓跋焘回宫之后,便下令秘书监将国内佛教典籍悉行焚尽,且命崔浩执行此事。

崔浩领了命,当即派出各部卫士,查抄各庙宇及民宅,搜出许多典籍,聚集于平城西门外,一把大火烧了各国所译之佛典,不少沙门为了抢救典籍,冲上前与卫士扭打,甚至投身入火,场面至为惨烈。而坐在高处监视执行这一切的崔浩,俊美的脸上只是一片淡然,全无不忍之色。

身在平城观内的寇谦之坐立不安,城外焚烧典籍的黑烟蔽日,沙门的惊骇狂呼也隐约传入观中,寇谦之却苦等不着师父龙阳君的指示,只能在观内忧心地不断来回踱步。

身为修道之人,寇谦之自知任务便是利用人君的权势稳固道教地位。但是伤害他教,却非寇谦之所愿,想不到正因北凉沙门受器重,崔浩便利用道教,借机铲除将来可能威胁他的政敌,使局面隐隐失控。寇谦之不敢与崔浩的权势相抗,但该怎么应付,师父龙阳君全然未加以指点,这是之前从未有的状况,难道通明宫竟要坐视灭教的残忍之事发生吗

近来通明宫里所传下来的种种主张,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令寇谦之更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寇谦之终于无法忍受,便下令备车,往西门疾驶而去。

来到西门,只见士兵及民众全围在城门旁,密压压的人群中,可以见到中央的广场上,烈焰冲天,巨大的火炬中,堆积如山的典籍、帛册已被烧毁,一车一车的佛典还继续被往火堆内抛去。

许多沙门们激动哭嚎,或扑倒在地,或跪着捶地痛哭。现场还隐隐闻得到一股奇异的焦味。

寇谦之心中更感不祥,急下了车,亲自推开人群,往内奔去,挤至前方,果然看见火堆之旁,已有数具焦尸,竟都是为了抢救典籍而引火烧身的沙门。

前方高台上,崔浩款摇羽扇,面无表情地看着。

眼见最后一车的佛典就要被推入火中,一名年幼的小沙门奔上前,挡在火堆与典籍中,叫道:「勿毁经典,勿造此大业啊」

卫士们却不留情地将他朝火堆中一推,喝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