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听了,颇悯他的痴情,道:「她如今面容已毁,你还愿意照顾她吗」
仇复道:「只怕司马小姐知道是我在服侍她,又要生气,又要自毁,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寄风道:「你别想这么多,她已经无依无靠了,你要待她好些。」
仇复道:「会的,这我一定会的。」
两人一夜无话,直到天亮,不知是药草的关系,还是陆寄风的血生效,司马贞的脸不再出血渗汁,渐渐干了,也微微能眨动眼睛。但是她无法说话,仍旧奄奄一息,神智不清。仇复又惊又喜,向陆寄风东问西问,看样子至少得多留一天,确定司马贞的情况,否则仇复不会放他走的。
那哑老太太送来粥饭,便又自退出去。陆寄风不需饮食,而仇复也只担心司马贞,便极慢而小心地喂了司马贞几口汤,好让她有点体力。
陆寄风越发感到奇怪,这样荒凉的寒山里,怎有老妇能单独生活望着她龙钟退出去的身影,缓缓步入偏室,消失在黑暗之中,陆寄风忍不住出了屋,随那老妇进入石屋,在屋外朝内看去,只见那老妇进入屋中之后,就静静坐着,动也不动,宛如泥塑木雕的一般。
陆寄风更感不祥,也顾不得什么避忌,一一进入每间屋内查看,这一看之下,教他冷汗直流,不敢置信
主屋及偏房里,其实都有不少青壮男女,却个个都呆滞无比,或躺或坐,几乎全是不动的,仅由身上的微微呼吸起伏,感觉得出这些人还活着。陆寄风大步入内,探了探他们的气息,竟发现呼吸悠长缓慢,应是内力修为极高之人,可是他们又完全呆滞若死,不可能会武功的。
陆寄风试了试几个人的脉,也跳动得比普通人慢百倍以上,已近龟息之功,但放眼望去,全是目光涣散血肉之躯,此情此景,有说不出的万分诡谲。
身后的仇复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见到此地之人全都有如雕像般,也大吃一惊,道:「这这里怎会这样」
陆寄风转身步出这所庄院,和仇复在村中绕了一遍,不见任何生人声响,每一家每一户都是这般模样,没有一个人是活生生有音容的。
陆寄风看得毛骨悚然,仇复奇道:「这个村庄竟是个死人村他们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吗」
陆寄风也答不上来,但心底隐隐浮上什么,只是说不出口、理不出头绪。他慢慢地和仇复走回安置司马贞之处,坐在榻边抱头沉思。自己究竟想起了什么,他实在无法掌握。
他想了半天,那老妇又捧来食物,放在桌上就走。陆寄风抓住了她,问道:「婆婆,这村庄是怎么回事为何成了死城」
那老太太面露疑色,完全听不懂陆寄风的话。陆寄风又大声问了一遍,并特意放慢声音,若是那老太太听不见,至少也可以由他的口形认出话来。及至他问到第三遍,那老太太才像听懂了,慢慢地说道:
「这村子不是死城是不死村」
她说这话的速度,比平常人要慢了好几倍,陆寄风好不容易才听懂了,慢慢问道:「众人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那老太太困惑地想了想,道:「从我出嫁在外我夫君死了之后我回来投亲就是这样了」
陆寄风问道:「你夫君是何时死的多少年前之事」
那老太太想着,说道:「我是永兴年初嫁的不出四年我夫君便殁了」
永兴年间,陆寄风在心中算了一下,更是吃惊,那竟是至少一百五十年前之事这些人的脉息比常人慢了百倍,如果这样说来,一百多年在这里也只是一年的事而已。难怪此地的木造之物皆已朽坏,而屋子主要是以石为之,倒没有多少改变。
此时,突然传出一声轻巧的足音,令陆寄风和仇复都是一怔,陆寄风闪身奔了出去,叫道:「是谁」
在这动作迟缓得近乎无动的地方,突然听见那样轻快之声,怎不令他吃惊。但是陆寄风一追出去,只见到寂寥街道,谁也没见着。
会不会是因为太过安静,所以才产生了幻觉陆寄风茫茫然地回到屋内,那老太太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们,也许她并不是那么迟钝,可是任何动作眼神慢了数倍,看起来都会有种痴呆之感。为什么这个村子的人都变成这样,只有她还勉强像个普通人,更让陆寄风想不通。她日日夜夜与这些不会动的人为伍,更是离奇。
陆寄风对仇复道:「等司马贞状况好一点,你就带她下山去,别逗留在此,不知会变成怎样。」
仇复静静地望着司马贞,突然道:「变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陆寄风道:「你为何这么说」
仇复叹道:「这样,司马小姐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了」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你唉你在地牢内死而复生,又变成这样的木石之人的话,那你活转又有何义」
仇复困惑地沉吟不语,陆寄风虽想探究他的功夫来历,可是料想也没什么机会,只能劝了他一番,让他自行决定去留,自己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便动身北上,石室离此只有十里之遥,应该可以很快就赶到的。
不觉天色又暗,一到了晚上,这个鬼气森森的长生不死村就更让人感到不自在,陆寄风正打算借着静坐练气养精蓄锐,猛然间隐隐约约听见了轻柔的吟唱声,唱道:
「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
这是汉魏以来的民歌「乌生」,陆寄风对词赋并不通解,因此不知,只觉歌声凄怆悲冽,在一片死寂的夜里,更是幽幽荡荡,飘渺绝世。
仇复也听见了,问道:「那是谁在唱歌」
陆寄风道:「我去看看,你在此守着。」
陆寄风连忙下榻奔了出去,循声找寻着传来的方向,奔出了一两条零落小径,便见一爿小屋,松桦掩映,透出微微的光来。
陆寄风强抑不安,不知会看见什么,放慢脚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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