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窗内一灯如豆,一道纤纤俏影抱着襁褓轻轻拍动逗弄,唱着乌生歌谣,像是在哄婴孩睡觉。那背影让陆寄风感到十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谁。
内屋传出一阵轻微的呻吟,那阵声音一传入陆寄风耳中,陆寄风便整个人像是被雷殛中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呻吟道:「孩子把孩子给我」
那是迦逻的声音
陆寄风便欲闯入屋内,但当那抱着襁褓的身影转了过来时,陆寄风更是眼前一花,差点昏厥。
那是千绿
千绿凝视着他,一手拍着,一手却放在婴孩的脸上轻摸着,道:「公子,小夫人生了位小公子,您想看看吗」
陆寄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是谁」
千绿道:「您怎会不记得奴婢了」
陆寄风脑子乱成一片,几乎不知身在何处,他望着千绿,恍然觉得又像紫妃无相,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谁。
千绿见陆寄风恍惚的样子,轻轻叹道:「公子,奴婢是什么模样,只是你自己所想的那样,无相本来无相,奴婢连个形体都没有,难怪您识不得我。」
陆寄风只能哑着声音道:「你你你就是无相但是我见过你,也见过无相」
千绿道:「是我也罢,是无相也罢,都是圣女老人家要我们合就合,要我们分就分,是一个还是两个,甚至千百个,我自己也没法主张的。」
昙无谶早就说过无相是个没有形体的妖怪,自己竟不察此语的玄机,而堕入实相的迷惑,陆寄风更惊心于舞玄姬的能为通天。现在迦逻和婴孩都在她的手里,竟是悔之已晚了。
陆寄风颤声道:「你待要怎样」
千绿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抱着婴孩,说道:「公子为何如此惊恐奴婢只想服侍公子左右,与公子、夫人千秋万载,永远平平静静地过着世外的生活,公子难道没有此心吗」
陆寄风怒道:「别说废话你要逼胁我什么,只管说来」
千绿依然温和婉顺地看着他,道:「公子切莫急躁,惊了小夫人,只怕不好。」
屋内的迦逻已听见了陆寄风的声音,虚弱地唤道:「寄风哥哥我在这里,快快救咱们孩儿」
陆寄风却只能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千绿只要轻轻一出力,那小小的襁褓便会断命,他再怎么心急都无济于事。
陆寄风的声音不但干哑,还发着抖,他从没有这样失措过,道:「你你抓了迦逻和孩子,用意就是阻止我去石室,是否」
千绿低垂下眼睫,有几分伤感地问道:「公子您真的想去毁灭圣女与小姐吗您是何苦呢」
陆寄风道:「我我」他不知怎样回答,才能让千绿放开婴孩,事实上他很清楚: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不可能让千绿把孩子交还的,因此陆寄风只能张口结舌,无法说话。
千绿轻轻叹道:「小姐为了等您,不理会圣女老人家的召唤,圣女老人家便派我到小姐身边,窥探究竟。这些年,我尽心服侍小姐,帮小姐害死了许多不相关的人,我心里就在想,这个陆寄风是谁呢为何小姐只为了儿时所见的一面,这样死心塌地呢等见到了你,我便明白了,可是,又真的不明白」
陆寄风望着千绿,道:「你不明白什么」
千绿微微一笑,道:「不明白我自己。我是个没有心也没有形体的妖物,是不该有自己的想法的,可是近来我好像不大一样,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寄风道:「你唉千绿,你待我很好,我我知道你的心意,请你放了迦逻和孩子,将来我会好好地待你,绝不让你伤心」
千绿听了,轻道:「我没有心,我不会伤心的,公子不必自责。」
这话又让陆寄风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见千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公子,您可知这长生不死村为何会成为这样」
陆寄风生硬地说道:「不知。」
千绿悠然说道:「许久许久以前」
不知她要从哪里说起,陆寄风心里着急万分,但不敢拿婴孩的生命冒险,只得拼命冷静下来,听进千绿说的每一个字。
千绿说道:「这里是个专出美人的村子,旁边有个专出好汉的村子,两村的男男女女,总是互相爱慕,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跟对方在一块儿,才投生到这两个村子一样。村里的男人上山打猎,与猛兽搏斗,日子过得凶险无比,村里的女人常常只能无奈地等着丈夫平安归来。也许他上山数日,终于带着猎物回来了,但不管他平安回来几次,最后总是化作一具不全的尸体,或是连尸体也没有,让猛虎豺狼吃尽了。这样的命运,从母亲那一代,传到女儿那一代,再传到孙女儿那一代有的父母不忍心,要把女儿嫁到别村去,但总是没有办法,女儿总是会爱上那个好汉村里的男人,最后又成了寡妇」
千绿叹了一口气,道:「一直到后来,圣女老人家在石室修炼,村里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便不时向圣女老人家祈求,再也不要生离死别,再也不要这样轮回不幸。圣女老人家允诺她们永生不死,和心爱的人世世相守。你看,他们全都如愿了,这不是美事吗」
陆寄风道:「他们的长生不死,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千绿摇了摇头,道:「喜怒哀乐也是一生,平平静静也是一生,公子您不懂他们的心情的。」
陆寄风猛然间想了起来,幼时疾风道长与灵木道长曾经告诉过他,舞玄姬为了修练,曾经封山,将山上的居民灵性全都吸尽,永生不得脱离,原来竟是此地难怪自己一直感到隐隐约约地要想起什么,却就是想不起来。千绿这么一说,唤醒了陆寄风已快忘怀的记忆,可是却只更加感到恐怖而已。
陆寄风道:「舞玄姬完成人欲,却让人失去更多,你不必再为她狡言巧辩了。」
千绿忧伤地看着他,似乎在怨他执迷不悟,轻道:「公子,您是不听奴婢善劝了」
再这样拖下去,千绿最终还是会杀死婴孩与迦逻,陆寄风软求无用,只好冒一步险,将心一横,拔出长剑,喝道:「听怎样不听怎样」
千绿尚未说话,迦逻已颤危危地扶着石墙慢慢走来,道:「别别动手」
她产后身子极为虚弱,一见到陆寄风,就整个人软跌了下来,陆寄风心中大恸,道:「放了迦逻和孩子,否则我不会罢休」
千绿冷冷一笑,道:「能取我命便试试。」
她的纤手一击,便往婴孩的头顶击去。陆寄风也在这电光石火之际跃入窗内,一剑刺到,千绿却化作无数散影,竟尔消失。陆寄风奔至迦逻身边,扶起了她,道:「迦逻迦逻」
gu903();迦逻气弱游丝,眼泪流了下来,道:「我我方才生了,我听见孩儿的哭声,很响亮可是她抱着却半点声音也没有,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