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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 梦溪石 2280 字 2023-10-03

她回答得很小心:“我也是昨日才听他提起”

刘薪冷冷道:“他长大了,自然有能耐了,求盗才干了几个月,如今马上就要升任治狱吏,为父还没有祝贺他呢”

张氏强笑:“此事还未确定下来,阿父是从哪里听说的”

刘薪狠狠拍了一下矮案,把连同娄氏和于氏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是泼头盖脸的斥骂:“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难道我已经耳昏目盲到这等地步刘远既是攀上了高枝,当初又何必来求我,难不成戏耍老父对他来说是件好玩的事此等不孝之子,便是放眼大秦亦是少见,你们都给我出去以后也不必来了出去”

于是张氏和刘桢她们都被赶了出来。

刘婉和刘妆年纪小,被祖父那一通火吓得哇哇直哭,刘桢则同情地看着被当成炮灰狂喷的继母。

这儿媳妇当得可真受气啊

娄氏跟在后面走了出来,皱着眉头:“不要让她们在这里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受了多大的委屈,张氏,快带她们归家”

张氏气得脸色都发白了,她连道别也懒得说了,直接转身就走,生怕再晚一步自己会忍不出口出恶言。

离开刘家走出老远,张氏仍然难抑一腔怒火。

她知道自己一家子从来都不受待见,可也没得到过像今天这样的待遇,难道他们生来就低人一等吗儿子有出息了,父亲非但不高兴,反而指着鼻子大骂不孝,这是什么道理

“阿桢,下次就由你带着妹妹们过来问安吧”

刘桢知道这只是继母怒火攻心说出来的气话,父母打骂儿女是理所当然的,但儿女如果稍有差池则会被认为不孝,五天后张氏恐怕还得憋憋屈屈地继续过来受气,哦不,是问安。

在这个儒家还未一统天下的时代,孝顺的道理却已经深入人心,即便是秦律,也对不孝作出了明文规定,张氏别说挑战法律了,哪怕是挑战乡里人的目光,她都不敢。

不过刘桢看她这样,只好安慰道:“阿母不须与大父大母置气,阿父是有大出息的人,他们将来还会为自己的眼拙和错待后悔呢”

“你说得对”张氏咬牙切齿,胸口还在不住起伏,“他们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撂完了狠话,又被刘桢安慰一通,张氏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仍忍不住气愤,等刘远一回来,就迫不及待把今天在公婆那里得到的冷遇都统统倒了出来。

一面还很担心地抱着一线希望:“良人,你没有接受功曹的推荐吧”

自从得知丈夫的晋升是必须通过得罪萧起得来的之后,她就没了任何喜悦,相反还希望刘远赶紧放弃那个职位,萧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沾染不得的恶霸人物。

但刘远摇摇头,打破了她的幻想:“不,我答应了。”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你,你不怕得罪萧家大郎要是他怀恨在心”

刘远满不在意地舀了一勺肉羹送进嘴里,然后才说:“比起萧起的记恨,你不是更应该担心五天后怎么去见阿父阿母吗”

家里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改善,现在刘桢他们偶尔他们也能吃得起肉羹了,按照后世的理解,就是放了肉块的稠粥。

见他漫不经心,张氏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了:“良人”

刘远哈哈一笑,“好了好了,阿云,”他叫着张氏的闺名,“无须担心那么多,我自有主张”

张氏叹了口气:“那么阿父那边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我不当治狱吏,阿父就能对我有个好脸色了”刘远叹了口气,拍拍张氏的手,“连累你们了,他总归只是几句恶言恶语,你就多担着点罢”

张氏苦笑:“也只能如此了。晨时我被气了一遭,那时阿桢便安慰我,说你日后定会有大出息,阿父阿母他们日后也定会后悔的,枉我老大岁数,倒要阿桢来安慰我”

刘远望向正在不紧不慢舀着肉羹送入嘴中的女儿,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朝父亲一笑:“阿父,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你说得对”刘远哈哈大笑,越发下定了决心。

这个治狱吏,他一定要当上,而且要当得比谁都好

没过几天,刘远从求盗一下子跳到治狱吏的事情就传遍乡里,人人都羡慕他的好运气,也有从前就看不惯“刘无赖”的人等着他什么时候倒霉。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氏所担心和其他人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刘桢不知道自家老爹用了什么法子,萧起从头到尾竟然安安分分的,不仅没有找她老爹算账,甚至还像以前一样,跟老爹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就连本想劝他放弃治狱吏,免得被人当了靶子的安正也惊奇不已。

短短一个月下来,刘远就已经在治狱吏的位子上站稳了脚跟,每日早早前往县里去当差,夜幕将要降临的时候才回来,刘桢还听说,在刘远刚上任之初,县狱里的几个狱卒合起来作弄刘远,想要给他一个难堪,刘远也根本指使不动他们,但一个月之后的现在,刘远不仅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还经常从自己的俸钱里拿出一部分去给囚犯加菜,那些犯人因此对他感恩戴德,再也无人能借机生事,等着看刘远笑话的人也都讪讪闭了嘴巴。

找了个机会,刘桢虚心求教老爹:“阿父,你抢了本该属于萧起的位置,难道他不生气吗”

刘远道:“自然是生气的。”

刘桢:“那为什么你和他的交情还和以前一样呢”

刘远笑了笑:“一者,萧起虽然霸道,却绝不愚蠢。二者,我待他亲热如常,并不因自己骤然晋升而改变。三者,我交好狱卒,善待囚犯,萧起纵是想借机生事,也找不到机会。”

刘桢恍然,又问:“若萧起执意要与你为难呢,阿父可有法子对付他”

刘远露出地痞流氓式的嘿嘿一笑:“他若有能耐,功曹又怎能压得住他可见他不过是靠着匹夫之勇横行乡里罢了,我与他交好,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非惧怕他,惹急了我,不仅得罪了我,还有你那两位阿叔,以及我背后的刘家,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刘桢不由得刮目相看,在这个遍地都是文盲的时代,若是寻常乡里农夫,怎能说出这番颇有见地的话,自家老爹看着粗俗,内心却不乏细腻,不仅会做人,连人心都看得如此透彻。

刘远瞧见女儿闪闪发光的崇拜眼神,哈哈大笑起来:“阿桢可是听懂了”

刘桢点点头:“阿父好生厉害,可为何大父还是不喜阿父,只喜欢世父呢”先秦时,伯父便称为世父。

她实在没法理解,枉费她祖父长了一张聪明睿智的脸,却只看重正室生的大儿子,对小儿子弃若敝屣,要知道孔子的父母还是无媒苟合呢,人家还不是成了一代先贤

刘远敛了笑容:“我出生时,你大父即大病了一场,差点一病不起,是以视我为不祥。”

刘桢有点无语,她本来还以为祖父因为老爹是庶出才不喜欢他,但事实上,庶出和嫡出虽然有区别,现在还没有被看得那么重,祖父讨厌老爹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因为迷信

她忘了古人有多迷信,不,别说古人,就算放在后世,稍微迷信点的,碰上这种事情,肯定也要怀疑儿子跟自己八字不合。

天生的偏见再加上娄氏和大儿子在旁边煽风点火,可以想象,这对父子要改善关系,除非刘薪自己醒悟过来。

gu903();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