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在朝中批了李艺和李建成的奏章,下朝出殿,约裴寂一同入池泛舟。会水性的侍卫乘六艘小舟,不远不近在四周防护。
李渊双手扳桨,船儿慢慢向池心划去,舟尾的裴寂反而坐在那里无事可做。他见池中的鸭鹅不惧怕人,依然在舟旁来回游动,遂搭讪道:“皇上,这宫内的海池也透出灵性,每年都有不少天鹅来此驻足觅食。所谓物华天宝,想我朝如今辉煌,鸟儿也纷纷前来喜报祥瑞。”
李渊笑骂道:“裴监,你不长学问也就罢了,为何不愿意多动动脑子天鹅为候鸟,每年迁徙上万里,路途上总要下来歇歇脚儿。这宫内池大,又无人打扰,它们当然要落下来寻点食儿。”
“皇上博识,老臣实在太笨。”
“别在那里说嘴了,来,你划一会儿。”李渊说完,将桨把儿交给裴寂。李渊看不远处临湖殿上的装饰,忽然若有所思,叹道:“裴监,你怎么看李艺主动上表要求入朝这件事儿他果真是自愿吗”
裴寂不假思索,答道:“当然,那李艺也许早就想入京城了。幽州天寒地冻,哪儿有这里繁华”
“恐怕非其自愿吧太子的奏章与他的奏章一前一后而来,说的都是一件事情。由此看来,事先太子肯定与李艺一同商量过。裴监,还是太子知道我的心啊。他能顺利说服李艺入朝,算是了却我的一件难事儿。”
“是啊,皇上圣明。此次太子出征,打一胜仗并不为难,难的是战后能将河北安定。现在又说动李艺来朝,功劳甚大。皇上这次选太子出征,真是英明。”
“裴监,我听你的话中怎么透出古怪味儿。难道说让二郎去出征,就是我选错人了吗”
“老臣不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其实太子与二郎,两人的本事都差不多,细较起来,二郎带兵的本事还要出众一些。他们都是我能干的儿子,岂可厚此薄彼这次让太子出征,无非是想让他积些功劳,可平朝中之人的妄议。裴监,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老臣知道,前些日子秦王连征皆捷,那天策府里之人就有些得意忘形。皇上此举,正是想告诉他们:太子一样能打胜仗。”
“瞧你,又想岔了念头不是我为他们的父皇,岂能施以心机他们作为我的儿臣,须各司其责,又不分彼此才好。”
这番话让裴寂如坠云雾中,不明所以,喃喃道:“老臣愚钝,难猜圣心,望皇上降罪。”
“我的心思还要你来费神猜吗真是混账话”李渊出语斥责,然脸上并无怒意。
裴寂心中翻江倒海,想起前一段时间李渊对李世民的震怒态度,想不透为何如今太子在河北取胜,李渊又对李世民转变了态度心想圣心难测,还是少说为佳。
第二十八回安居储位行新令痛失股肱哭薛收
武德六年四月初八,李建成排开太子仪仗,出了洺州,一路上耀武扬威向长安行去,沿途州县依令迎接欢送,这番威风比起李世民当初自洛阳返京时的排场还要大。
及至他们到了长安,李渊率领百官亲自到春明门迎接。之后举行了献捷太庙的仪式,紧接着,李渊又在朝上举行了宣露布礼,并让颜师古拟旨,大赦天下。
李世民一直参与了这些仪式,他瞅准下朝的空儿,移步到李建成面前向他祝贺,满面笑容说道:“大哥此去河北,一举荡平贼势,更用安抚手法彻底安定地面。臣弟细想,这法儿委实高明,臣弟自叹弗如啊。”
李建成未及回答,一旁的李元吉却来插话:“二哥言之有理,小弟随同两位兄长经历这两番战阵,确实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大哥宽仁抚民,又布阵有方;二哥勇猛善战,攻城略地,都是小弟心仪的榜样。”
李世民心中稍稍一愣,想不到这位素来莽撞的四郎,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识理的话儿,莫非是转了性子他忽然看到李元吉眼中有一丝狡黠的余光,心里顿时释然,明白他是言不由衷。
李建成哈哈一笑,说道:“二弟何必太谦,为兄此次取胜,多亏你上次打下的底子。”
兄弟三人在这里一团和气,彼此互相吹捧,心中各有自己的主意。他们说了几句,就无法深入下去,遂拱手作别。李世民出宫后向西行去,李建成和李元吉并肩向北行走。李建成居住在东宫,李元吉仍然居住在宫城之北的承庆殿。两人住所相距甚近,来往颇便。
李元吉注视着李世民的背影,说道:“二郎真有好本事,哥,你打了胜仗,又蒙父皇如此恩宠,他依然笑容灿烂,他心里真的这样想吗这事儿要放在我的身上,肯定做不出来这般模样,最少也要讥刺几句才算过瘾。”
李建成道:“这就是二郎和我们的差别所在。他向来以光明磊落之容来蒙蔽群臣,蒙蔽父皇,就是我们,不也刚刚回过味儿来吗四郎,别管他,我们回府去。”
李建成的这句话并非空言,而是大有深意。果然,到了五月一日的大朝会上,李建成潜心准备,侃侃而谈,建议促成几件大事。
这日朝会上,百官依秩启奏。李建成最后言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大唐初定,戎马征战势不可免,然最紧要的,莫过于立制抚民,休养生息。”
李渊满面笑容,说道:“太子此次出征,收获良多,你有什么想法,一一奏来。”
李建成道:“炀帝苛政,失于严酷。父皇即位以来,宽以待民,已播仁政。如今国土已安,然流民失所,盗贼扰民,更有一些官吏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此次河北刘黑闼为乱,即是显例。儿臣以为,应着手修订律令,颁行天下,使官民皆有所依,以此作为大唐政务之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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