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律令为国之大法,若荒弛无备,遂致生乱。此事可行,太子,你看此事由谁主之呢”
“儿臣想领个头儿,由于志宁、颜师古、戴胄、孔颖达、陆德明辅佐,另由刑部抽调若干人员完成此事。”
“好,朕准奏。太子,还有什么要说吗”
“有。父皇,武德二年在京兆范围推行新租庸调法和均田法,如今已见成效。儿臣以为,此两法可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短期内即能达到休养生息的效果。此事重大,儿臣建议此事由裴公、封令和萧公主之。”
“准奏。”
李建成所奏两事,可谓把握有利时机,适时推出,顺应了时代的潮流,有力促进了初唐经济的发展。此后数月,李建成带领于志宁、颜师古、戴胄等人,在隋文帝所制的开皇律的基础上,结合初唐实际,充分汲取了历朝律令中有益部分,增加新格五十三条,以武德律行天下。有唐二百八十九载,武德律为匡行天下的法律基础。
李建成通过出征河北这件事儿,让朝中百官见识了他的征战本领。他又当朝奏请颁布推行新律令,更使人深切地感到了他治理国家的能力。一些阿谀之人开始在李渊和李建成面前赞颂太子之能,言说大唐后继有人。李渊听来也龙颜大悦,顺口夸赞李建成几句。圣意之下,百官立刻意会,一些原来与李世民交好的官吏也转而逢迎太子,天策府门前的马车顿时稀落起来。
不觉又到了秋季,天气一日日凉了起来。李世民这些日子久处京城,很少出外,日日呆在府里,与众学士一起谈文说诗。十八学土中的孔颖达、陆德明、姚思廉、许敬宗、薛元敬被李建成抽去完成新令,这五人一段时间内很难再入府值宿,李世民不免有些缺憾之感。因此罢更日值宿制度,改为不定时的会聚。这日散朝之后,李世民将他们召集到仁文厅,讨论齐梁宫体诗。这个话题非房玄龄、杜如晦所长,两人辞别出来,经迎阳湖曲廊来到画镜亭里站定。
杜如晦看着湖水中漂着的银杏叶儿,叹道:“玄龄兄,所谓一叶知秋,昨日树上仅飘下数叶,不想到了今日,这水面上已经漂满了一层。”
房玄龄微笑道:“如晦,你有此感悟,还有一层意思是什么”
“玄龄兄最知我心。我看到眼前的叶儿,想起当初秦王在洺州奉诏回京的事儿,从那个时候开始,秦王也许就开始步入秋天了。按理说,秦王功盖天下,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现在看来其实不尽然。秦王从洛阳凯旋,到今日太子安定河北,不到三年的工夫,这事儿就翻了一个个儿。”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现在看来,秦王当初太乐观了一些。他当初想既蒙圣眷,又得众心,只要将功劳往大处炫耀开去,就可水到渠成,这想法也太天真。唉,说起来,我们都失了眼,其实我们两人,也大大低估了太子的能量。”
杜如晦眨动着他那双小眼儿,精光闪烁,说道:“玄龄兄现在怎么想不会是随遇而安吧所谓事在人为,遇机而发。我问你,秦王如今足不出户,整日在那里谈诗弄文,难道他也灰心了吗”
“哈哈,你还来问我吗举目天下,能大致揣摩秦王心思者,莫过你我。秦王这一招儿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不过在那里示之以静,慢慢等待机会。当初秦王奉诏回京,皇上对他的态度可谓严厉,经过这一段时间,皇上的态度不是又有变化了吗”
两人对视一笑。
两人沉默良久,杜如晦又缓缓道:“不管怎么说,秦王与太子对阵的这一遭儿,毕竟落了下风。看来,若想炫以功劳取悦皇上,促使皇上易储,这一招儿完全行不通了。要想取胜,须变换招法”
“怎么变呢”
杜如晦又眨动小眼,笑道:“世人皆言玄龄兄善谋,若玄龄兄想不出法儿,那就是天下的难事儿。我想,处大事不可拘泥小节,正道不行,也可以尝试一下旁门左道。”
“听你的口气,已经有了主意”
“现在还比较模糊,那日家叔说起一人,我觉得有文章可做。”杜如晦所提到的家叔,即是杜淹。
房玄龄正欲张嘴问询详细,就听到府门处一片喧哗,李安急匆匆跑过来,说道:“两位先生,王妃之舅高治中来府,秦王让你们过去。”
来人名高俭,字士廉,现任雍州治中,为长孙嘉敏、长孙无忌的亲舅舅。李世民如此隆重迎接,实有很深的渊源。
当初长孙无忌的父亲长孙晟为隋朝重臣,隋朝与诸藩的交往皆赖他来回周旋,颇受隋文帝、隋炀帝的青睐。不料一日忽染重疾,竟一命呜呼。家中只剩下寡妻幼子,家道从此中落。无奈之间,其妻带领长孙嘉敏、长孙无忌投奔渤海的兄长高士廉。此时,李世民与长孙嘉敏已缔有婚约,无奈长孙嘉敏年龄幼小无法迎娶。这样过了三年,长孙嘉敏长到十六岁,李渊在李世民的央求下,派人远赴渤海找到高士廉致以迎娶之意。高士廉从未见过李世民,觉得这样一位世家哥儿,未必就好,虽未开口悔婚,也没有说句利索话儿,只是对来人说让李世民亲自来一趟。
李世民果然依约前往,在高士廉那里住了三日。高士廉试探几场,看到李世民有龙凤之姿和不凡的谈吐,十分心仪,遂爽快答应李世民年内来迎娶,并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此后,世道纷乱,日子一天天艰难起来,高士廉将祖传的大房卖掉,另购一小屋让其妹和长孙无忌居住,并分给他们一些银两度日。自己则带领家人南下,投奔交趾太守丘和。武德六年,丘和向李渊上表要求归国,李渊任高士廉为雍州治中。
高士廉今年四十八岁,身材壮健,脸膛红润。他见众人来迎,笑还其礼,口称:“士廉来府,皆是家事,众官这样多礼,岂不折煞下官了。”唐制,高士廉此时的品秩为正七品,而天策府内的官属多在从六品以上。
褚亮拱手道:“久闻高治中之高义,我辈心甚慕之。今日一见,也算了却心事。”高士廉刚在雍州居官,今天是第一次登天策府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