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古如心落榜,没有考上大学。
几十年前,大学招收条件非常苛刻,考上大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城很多的人都没考上,古如心也不例外。
古如心后来选择一所卫校,很多乌水城的女孩子都选择去这所卫校念书,出来之后就可以当护士,对当地的女孩们来说,护士是一个非常体面的职业。
卫校离乌水城不远,每次周末,女孩们会坐一辆破旧的大巴,从学校一起回到乌水城。
古如心每次从车站出来,都会在街角看到骆昭年,少年总是蹲坐在一棵老榕树下,脚边放着书包,手上拿着一本书。
古如心知道,他是来车站等她一起回家的。
骆昭年喜欢看书,什么书都看,名著、小说、传记、历史什么都有,古如心每次都会问他,是书好看还是她好看,然后他会看着她的眼睛,说阿心好看。
古如心从车站出来,从来不敢主动靠近骆昭年,因为车上很多女孩都认识她,她们都住在乌水城里,如果她和骆昭年走得太近,她们会把两人恋爱的事告诉大人,骆家在乌水城名望不小,很难保证不会传到骆家人的耳朵里。
每次这种时候,古如心总是告诉同伴,说她要去一个老太太家看一只小黑猫,借此把同行的女伴甩开,然后她会带着书包拐到一条没落已久、很少有人出没的深巷。
那条巷子四周都是危楼,据说还会闹鬼,可古如心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要不了多久,阿年就会来找她。
等骆昭年的身影出现,两个人会心一笑。
他们总是把书包丢在地上,然后背靠一堵破墙,开始接吻、拥抱和爱抚。
对他们来说,这一条深巷并不是闹鬼的地方,而是他们用于安抚思念和渴求的秘密基地。
亲热过后,古如心楼着骆昭年的腰,亲昵道:“阿年,我的包包破了一个洞,我想买一个新的。”
古如心生于一个破碎的家庭,有一点性格缺陷,总是渴望别人无条件对她好,而骆昭年也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还有我的鞋子旧了,想换一双。”
古如心的妈妈很少给古如心零花钱,她如果想花钱,只能自己想办法从别人身上拿到,骆昭年的零花钱几乎都给她花了,可还是不够。
“需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帮你弄到。”
骆昭年对她总是过分纵容,古如心享受着这一份爱意。
“你帮我弄到一百块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短暂的温存过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她走在前面,在路的这一边,他走在后面,在路的那一边,古如心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她的少年,相隔百米,他们遥遥望向,相视一笑。
乌水河岸,到处是光着屁股划竹排的小孩,小孩们很快乐,整座小城仿佛充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古如心每次回忆过往,总觉得过往的黄昏格外美好,后来她才慢慢明白,美的不是黄昏,而是那个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骆昭年后来倒卖中药的事情被发现,他被骆老爷子用皮鞭抽了五鞭,少年背后细致的皮肤,顿时皮开肉绽。
骆老太太很心疼,一边给儿子敷药,一边温柔询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骆昭年却缄默不言。
后背太疼,骆昭年只能趴着睡觉,古如心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将洗净的两个桃子送给他,心疼地问他疼不疼。
骆昭年点头,像小孩问要糖似的开口说:“阿心帮我吹吹吗?”
古如心知道帮他吹一吹,也不能缓解他皮肉上的疼痛,可她还是撩起他的T恤这么做了,一边吹一边恶趣味道:“阿年乖,姐姐给你吹吹,吹吹之后就不疼了~”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他趴在床边,伸手触摸她的脸,杏眼温柔:“你打开抽屉。”
“嗯?”
“打开看看。”
古如心打开他书桌的抽屉,里面放了很多的钱,有五块的,十块的,二十块的,还有一张五十块,古如心数了数,居然有三百多块钱。
“给你买鞋。”他说。
少年看着她,眉目充满了柔情,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这个目光更柔软了吧。
第二个周末,骆昭年的鞭痕愈合,古如心也有了一双漂亮的新鞋。
古如心穿着新鞋,带着骆昭年乘坐231路车,去了一个偏僻的教堂,他们坐在教堂里参加一对陌生男女的婚礼仪式。
等所有人全部散场,她牵着骆昭年走到空空荡荡的婚礼台上,对着教堂的十字架笑说:“骆昭年,你愿意娶古如心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骆昭年看着她,没有说话,但他在笑。
“你愿意吗?”古如心又问。
骆昭年:“嗯。”
两人走出教堂,遇到一个街边摄影师,于是他们站在教堂一棵乔木前,手牵手拍下一张合照,照片里女孩的笑容美艳动人,少年低头亲吻女孩的面颊,嘴角弯弯。
骆昭年后来在照片背后,用钢笔写下两行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乌水城这几天一直下雨,乌水河涨大水,周边的古楼被雨水和河水包围,木船成了乌水城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骆家房子地基较高,没有被雨水浸泡的顾虑,但地板还是潮湿得厉害。
骆家的仓库灌入雨水,地板潮乎乎一片,杨芸不得不叫上江阿姨,一起整理仓库。
“江阿姨你看,这是小天三岁的时候骑的三轮车,居然还在仓库里,看样子还没坏。”杨芸从一对废旧堆里找到一辆小三轮车,觉得格外亲切。
江阿姨笑了笑:“小天小时候很可爱,我记得他很爱他的这辆小三轮车。”
“是呀,他爸后来给他换一辆四轮车,说要把这辆小三轮拿去给小弟,他死死抱住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