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伤。
来到徐州,守将陆聚认识史计都,把他们延请入城,好生款待。席间,彭素王问起现在的形势,陆聚叹口气道:“江北诸州,多是孤城,敌将冯国胜等不时领兵来袭扰,我等俱缩于城中,无敢与战者。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史计都问他:“大王如何不遣兵来救援”陆聚苦笑摇头:“此次攻打江阴,便是欲来救援我等,变更江北局面也。可惜李伯昇胆怯,吕珍轻脱,潘元绍贪吝,大王唯信此等人,如何不败又有四大王士信执政,虚国仓,实私库,远忠贤,亲奸宄。今日国家事,真个莫法说哩”
凌冲听说过,张士诚有三个兄弟,当年共同揭杆起事。老二士义,才起兵就中箭战死了;老三士德,深沉有谋略,但在至正十七年为朱元璋所俘,绝食而死;现在只有剩下一个老四张士信,执掌国政,士诚对他言听计从。
谈起局势,陆聚逐渐火气蹿升,起先只是叹气,说着说着却拍起桌子来了:“我自至正十四年高邮解围后跟的吴王,当时虽是艰苦,却好爽快。大王旌旗指向,咱们跟了三大王拚命杀去便是,见那髡了发的鞑子,便一刀来分作两段。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汉男儿,战场上搏命为的甚么还不是要驱逐鞑虏,教乡里父老不再受鞑子们欺压”
他一口气连干三大碗酒,面孔涨得通红:“十七年三大王为朱元璋拿去呵,事情便不对了也。说是三大王有信传来,教大王暂时隐忍,降了元朝。真个扯淡三大王身陷敌营,怎能有书信传至平江都是当时方国珍那厮鸟自海上杀来,大王、四大王,自吓破了胆哩”
彭素王斜瞥着陆聚,沉声问道:“你知那张士信促狭,怎敢讲他坏话不怕他请下旨来要了你的性命么”陆聚“哈哈”笑道:“我为何离了平江,来这朝不保夕之处镇守,只为不受那干人鸟气也那张士信欲杀害我,便教他遣人绕过朱军营寨过来,过得来,我自予他杀又如何哼,倘朱军再逼得紧呵,我便将这徐、宿二州,拱手献上,再不吃他张家的鸟气”
听到前线将领是这样的想法,彭素王和史计都面面相觑,连酒也没能喝畅快。当晚计议:“此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咱们速速往平江去,说服了张士诚,岂止救江南百姓,也是救他张家的性命哩”
当晚三人在馆驿中安歇,第二天天不亮就离开徐州,南经宿、濠、滁等州,从真州渡过长江。这里已经朱元璋的地盘了,幸好凌冲随身带着朱元璋的令牌,这才能够畅行无阻。
渡过长江,又是张士诚的统辖范围。三人匆匆赶路,元月下旬来到了张士诚所在的平江路苏州城。他们从西南的盘门进入,只见此处水陆两门并列,陆门两重,中夹瓮城,水门则设铁闸两道,非常坚固严密。凌冲看了,不禁赞叹,彭素王却摇头说道:“城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人无谋啊,便金池汤城也守把不住。”
才进了盘门,忽见一列骑兵向门口奔驰而来,当先一人,身穿团领大红色锦袍,戴展脚襆头,到面前下马作揖:“史大侠归来了也。这位可是彭先生么”彭素王急忙下马还礼,史计都介绍说:“这位是司徒李伯昇大人。”
凌冲看那被陆聚骂作“胆怯”的李伯昇,方面短须,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倒似颇有气度。李伯昇给彭、史二人见了礼,又问凌冲,凌冲急忙报上姓名,但按彭素王先前的关照,并不表明身份来历。李伯昇随口说道:“久仰,久仰。”就请彭素王上马:“大王闻听彭先生要来平江,好不欢喜,恭候许久。怎今日才到想是北路不甚好走罢。大王现在宫中,我领三位前去拜见。”
张士诚的王府建在城中玄妙观旁,李伯昇领着三人,在一众骑兵卫护下,很快就进了王府。走近正殿,先听到悠扬的乐声。原来东吴王张士诚端着一杯酒,斜倚在宝座上,正在观赏歌舞哩。
李伯昇请三人殿前等候,自己匆匆跑进去禀报。史计都低声对彭素王道:“这般时候,他还有心情观舞,好惬意哩”只见张士诚挥一挥手,放下酒杯。立刻,乐声停歇,环佩叮咚中,一众舞女退往殿后去了。张士诚站起身来,和李伯昇两个快步走到殿前,向彭素王深深一鞠道:“这位想必便是彭先生了,果然神仙一样的人物”彭素王急忙还礼:“岂敢,山野之人,不敢受大王大礼。”
张士诚又对史计都拱拱手,然后问凌冲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凌冲抱拳回答:“怀远凌冲”彭素王接过他的话头介绍道:“是某一位好友,自己人。”张士诚点头致意,然后吩咐李伯昇:“召集众官,安排酒宴,今晚为彭先生三位接风。”
李伯昇领旨离去,张士诚请三人内堂叙话。彭素王问道:“大王好兴致”张士诚叹口气:“彭先生休要取笑。方自江阴败回,心中烦闷,聊为消遣而已。”让进内堂,只见堂上供着日帝的灵牌,上写“义士赵讳卓思之位。”彭素王领着三人对灵位拜了,然后张士诚请大家就坐。
凌冲看这位东吴王张士诚,只见他四十多岁年纪,身高七尺,宽肩长臂,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梳得整整齐齐的五柳长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只是双眉微锁,似有深忧。坐下后,又寒暄几句,张士诚说道:“闻听彭先生要来平江,小王不胜之喜。现下朱元璋大兵压境,我军屡遭挫折,彭先生是智谋之士,请问可有良策破敌”
彭素王微微摇头:“我也看了大王的兵马,也听闻大王麾下众将,说句不恭的话,将惰兵弱,恐怕不是西吴的对手”张士诚点点头:“这个我也知晓。唉,难道便无回天之术了么”
彭素王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伙都是汉人,何苦争斗不休,白叫蒙古鞑子看了笑话。大王可有意往滁州递一纸降表去,奉了龙凤正朔,则目下危难可解。”张士诚苦笑道:“彭先生也知今日宋国,是朱元璋用事,他与我有杀弟之仇,我怎好投降于他小王前此也曾遣人赍书信往应天去,请两家罢兵,他却不允”
彭素王道:“你仍奉着元朝,他怎好与你言和你若尊了小明王,他便无借口可动兵了也。”张士诚抬眼望天,长叹一声:“杀弟之仇,无日不萦迴心间。降了大宋,我所愿也,降他朱元璋,我却心有不甘”
彭素王劝说道:“国仇家恨,国仇为先。你若归服大宋,与那朱元璋便是同殿之臣,往日仇怨,还提他则甚”张士诚沉吟半晌,捋须说道:“彭先生是丹枫九霞阁新主,所言小王岂敢违拗若非日帝当日宣讲白莲教义,若非日帝当日教我起兵,若非日帝遣人相助,小王怎能有今日富贵。这平江与诸边州县,都是日帝的哩,并非小王私产,丹枫九霞阁有命,小王岂敢不遵”
gu903();凌冲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心说本来以为丹枫九霞阁只是在暗中帮助张士诚,却不料根本就是东吴政权的后台老板,怪不得彭素王那么有信心,可以说服张士诚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