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虽然没打定主意,是不是要豁出性命来相助木子李,却本能地往前一探身体,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庞明一把扳住他的肩头:“凌兄休动,且在这里观看罢。”
只听木子李大叫道:“你们好不要脸”故意卖个破绽,双足一纵,跃上墙头,但随即“呯”的一声,又掉了下来。凌冲抬头望去,只见墙上站着一个蓝衫文士,四十岁上下年纪,相貌俊雅,大袖飘拂。庞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华山派掌门楚雄客。”
木子李从墙头跌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待站起,早被向龙雨扑上来,一指戮在他的肩头。木子李闷哼一声,挥掌打去,向龙雨接了他一掌,“噔噔噔”连退三步。程肃亭趁机也是一指,封了他肋下穴道。
几名卫士冲上来,按住木子李,取出各自腰间系的牛皮粗绳,就要捆人。程肃亭摆了摆手:“我已封了他的麻穴,一个时辰内动弹不得。无须捆缚,且抬了他见大王去来。”两名卫士答应一声,一左一右把木子李架了起来。
庞明拍拍凌冲的肩膀:“且收起了刀,一起去看大王怎生发落这个疯子。”
王保保在临时作为统帅部的大宅正厅审问木子李。凌冲跟随众人来到正厅,只见厅上大幅松鹿中堂,左右各有一联,上联写“河山永固,感皇恩均霜均露”,下联写“松柏长青,蒙祖荫泽子泽孙”,文辞粗鄙谄媚,相必是这家原来的主人做寿,秋风客送的寿联。
中堂前却没有八仙桌,却象公堂一样摆了张长桌,王保保没戴帽子,身披圆领紫袍,端坐在桌后,商心碧侍立在侧。程肃亭等高手都分列左右,凌冲也随便在门边站了。两名护卫架着木子李进来,用力往地上一扔。木子李“哎呦”一声,他虽被封了穴道,全身酸麻,使不出力气,却仍然可以挣扎着行动,当下缓缓盘腿坐起,怒目瞪着王保保。
王保保笑道:“我便是鞑子元帅,我来问你:是何人指使你来刺杀于我的”
木子李一梗脖子:“杀了你,天下便可太平,何须有人指使”王保保问他:“哪个告知你杀了我天下便可太平”木子李答道:“这个我却不说。”
众人都笑,心说此人果然心智不清,无疑他确是受人指使前来,而那个告诉他杀死扩廓帖木儿就可天下太平的人,就是指使他前来当刺客的幕后黑手了。王保保继续问道:“不说也罢。我且问你,那人可有告知你为何杀了我可天下太平么嗯,我知晓了,定是他并无甚么理由,看你好唬,便说一片浑话,教你来杀我哩。”
木子李怒道:“哪个敢说我好唬我是傻的么莫兄讲的岂是浑话,他说你手握重兵,杀了你,鞑子便乱了,那时天下英雄会攻大都,便可复我汉人江山也”
众人又笑,才明白指使他前来的人原来姓“莫”。王保保问:“会攻大都天下哪有恁多英雄,可为此大事”木子李答道:“江南张士诚、江北朱元璋、四川明玉珍、湖广陈友谅、福建陈友定,到时戮力同心,挥军北伐,鞑子谁能阻挡”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别说陈友谅两年前就在鄱阳湖战死了,就算他还活着,这些所谓的“英雄”各怀鬼胎,连年鏖战,认为他们会“戮力同心”,岂不是大笑话木子李听见众人发笑,瞪眼道:“我行事不密,被你们捉了,要杀便杀,笑些甚么须知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也”
众人又待哄笑,突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讲得好”随即“嘭”的一声,紧闭的两扇厅门被人一掌劈开。凌冲后退一步,手按在刀柄上,凝神戒备。只见一个高大的蓝袍人大步走进厅来。程肃亭和向龙雨一左一右,一出单掌,一递“阴指劲”,疾攻向来人两肋。那人看也不看,双手大袖一挥,以掌对掌,以指破指,程、向两人都是一声闷哼,向后飞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凌冲原本站在门边,此人进来得好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只能看到这人的背影。但能够一招逼退程、向两大高手的,世上能有几人凌冲心中已经隐约猜到来者是谁了。只见庞明清叱一声,长剑递出,一招“黑龙卷尾”,疾刺向来人小腹。来人笑一声:“好剑法。”略退半步,让过剑锋,然后双手一上一下,猛然合拢,夹住了剑脊,吐一口气,“嚓”地轻响,庞明手中精钢长剑已被震成数片,四散飞出。
庞明一个趔趄,急忙稳住重心,向后疾退。就在此时,楚雄客已经跃近,一拳打向来人胸口。那人左手一翻,已经按上了来拳,顺势一带,楚雄客“哎呦”
一声,站立不稳,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华山神拳,”那人笑道,“言过其实”
诸高手都被来人一招击败,王保保却似乎并不惊慌,安坐椅中,一动不动。
来人走到木子李背后,木子李转过头来,满脸的惊惶之色:“你你来做甚
谁教你来的“那人弯腰伸手,点了木子李的昏睡穴。
王保保点头道:“彭先生,那日我在豪杰大会上见过尊驾风采,好生仰慕。
尊驾今日前来,相必是来救这位木子李先生的罢。“来人果然便是大闹豪杰大会,一招杀死元朝国师伽璘真的彭素王,他点点头,四下环顾。
一众高手都蓄势警戒,却谁都不敢上前。彭素王一眼瞟到凌冲,不禁皱眉道:“你怎的也在这里”凌冲苦笑道:“我与这位李前辈所谋者同,所失也同。
所差异者,是扩廓帖木儿不审我,亦不杀我哩。“
王保保手按长桌,也苦笑道:“凌兄与这位木子李先生所谋,今日当可遂了心愿也。彭先生,你若要杀我便杀,这里须无一人可以阻你,我只想知晓,你是为了甚么要来杀我”
彭素王双眉一轩:“你是汉人,却助鞑子朝廷,难道不该杀么”但随即冷笑道:“昔公孙述杀来歙、岑彭,仍不免败亡。天意是在,岂一二刺客所可扭转
今元祚将终,便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力回天,杀你何为留下你兵败后自取其辱罢。我大丈夫岂为鸡鸣狗盗之事“
gu903();王保保一拍桌子:“真英雄也”招呼伺候在旁的商心碧:“取酒来,我要与彭先生吃一杯酒。”商心碧急忙转到后堂去了。这边彭素王已经揪住木子李的脖领,担在自己肩上。时候不大,商心碧托了一个托盘,内摆一壶冷酒,两个杯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