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凌冲疼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四肢百骸仿佛被利刃脔割一般,好半晌动弹不得。那人似乎也有些愧疚,忙转过身去,把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喂,这汉子,你且好生歇着,先不用便坐将起来。”
“多、多谢前辈相助,在下无以为报,”凌冲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再次问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话音才落,忽然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凌冲急忙向后一缩,却见一条三尺多长、碗口来粗细的硬鞭横在自己面前。
那人“哈哈”大笑:“不识得某,须识得某的兵器。”凌冲细看那条鞭,只见通体是黄铜打就,金灿灿的好不耀眼,但奇怪的是,鞭身作四棱形,倒有些象锏,上下九节,每节每棱上都镶嵌着一朵漆黑的梅花,花瓣边缘异常锋利,瞧质地象是玄铁铸就。
那人眨眨眼睛:“如今你可知晓了么”凌冲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有哪一位武术名家是使铜鞭的:“前辈莫非是博兴州谭老英雄么”
那人面色一沉:“谭悦是甚么东西再猜”“遮莫是”凌冲想一想,“鞭王司马大侠”“司马骥所使的乃是铁鞭也,”那人极度珍爱地抚摩着自己的铜鞭,“这样兵器唤作梅花豹尾鞭。你且看这黄底,黑花,可似豹子的尾巴怎还不晓得某是哪个”
凌冲反复思量,却终于还是茫然地摇一摇头。那人象是非常失望,挺直了腰,收好豹尾鞭:“无见识的小子,罢罢,且说与你知晓,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
他说到一半,象是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哎呦”一声,赶紧顿住,改变话题:“险些出事哩喂,凌冲,你是唤作凌冲么你却是甚么人”
“是甚么人”,这种笼统的问题可怎样回答才好凌冲犹豫了一下,那人一反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把豹尾鞭掏了出来,向凌冲恶狠狠地一瞪眼:“你可是汉人”
“自然,在下”凌冲才说话,又被那人打断了:“你帮了鞑子做事”凌冲急忙分辩:“在下甚恨鞑子,岂能”“那你又在相助谁人”那人竭力表现出一种怀疑和凶狠的态度,看得凌冲心中暗自好笑,“他们为甚么要关你在这里”
这个问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凌冲只好回答:“只是误会罢了”“误会”那人鞭梢一指凌冲:“遮莫你也是朱元璋的部下”
凌冲心说你虽然救了我的性命,可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肯报出来,反倒象审问犯人似地反复盘问我的底细,心下不禁有气,干脆来个以攻为守:“然则前辈又是甚么人是汉人是蒙古、色目你又是怎样进来的尊姓大名为何不肯见告”
他这连珠炮似地一顿发问,倒把那人唬得一愣:“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罢了,罢了,我天不怕,地不怕,便告诉你知晓又打甚么不紧某自然是汉人,祖籍广元,乃是吴王诚聘的客卿,可听明白了么好,你”
凌冲愣了一下:“却是哪个吴王”原来至正二十三年九月,张士诚称吴王,第二年正月,宋小明王麾下吴国公朱元璋亦称吴王,这样天下有了两个吴王,时人遂以东吴王、西吴王区别之。
凌冲心想,如果己方在大都潜伏着这样的高手,怎么自己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对方八成是是张士诚的部下。这两年张士诚和朱元璋大王正在江南连番恶战,还好没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都向他和盘托出。他不让对方有反击的机会,继续问道:“前辈怎样称呼看前辈身携兵器,不似被囚禁于此牢中的,却不知是怎样进来的,进来所为何事”心说难道大王埋在大都的这枚钉子,还没被元朝侦破,却已经被张士诚的人发现了么
“这个”那人面有犹疑之色,“我的名字称谓,他日你定会知晓,也不争说早说迟喏,你出去提一下这支梅花豹尾鞭,自有人指点于你”
他说着说着,似乎又有点得意了起来:“你年幼识浅,竟连某也不识得,此刻若是自报出姓名,倒似某自夸哩。哈哈,迟早你定会知晓,却也不用我自来说知至于如何得进来,这个恐怕牵累到旁人,此刻尚不便讲说”
“然则前辈进得这地牢来,自不是专为了解救在下,所谋何事,还望见告,这个”凌冲话才出口,突然想到这个人讲话虽然有点懵懂,却不象真是个糊涂人,他若是身负了张士诚派遣的任务,专来破获朱元璋在大都的细作,怎么可能会告诉自己只好试图改口:“这个若有用得着在下的,请前辈尽管吩咐。”
“你问了某一大套,自身可是滴水不漏哩,”那人嘴里这么说,神色却似乎颇为赞许,“看在大家都欲推翻元廷,驱逐蒙古鞑子的份上,哪怕你是朱元璋的部下,只须亦是汉人,暂时联手也未尝不可。”
凌冲急忙一仰头:“在下专以驱逐胡虏为志”“好”那人一把揪住凌冲的肩膀,扶他站了起来,“时辰须差不多了也,你现下可能活动了么”
凌冲伸伸手脚,气血基本上已经通畅了:“全凭前辈吩咐,只要是为了反元大业,在下万死不辞只是,须先得出去了”那人“哈哈”大笑:“既进得来,岂有出不去的道理”
他放开凌冲,走近门边,左手在腰间一摸,便往窗口伸了出去,象是在够甚么东西。够了几下,脸上突然现出奇怪之极的表情,左臂和半个肩头都已经伸出去了,却似乎还是没有达到目的。
“怪哉,这可”他忽然回头,向凌冲道,“险些将你忘了也。你的手臂或许比我的长些,且过来试试。”说着话,把左臂收了进来,轻轻一抖手腕。
凌冲听风辨形,右手一捞,原来是柄两寸长的铁钥匙,不由大喜:“有钥匙便好了。”“好个鸟”那人让开两步,“快来试试。”
凌冲走过去,也把右臂伸出窗口,向下弯折,寻找锁孔。他的手臂倒似乎确比那人略微长些,却也不能把钥匙插入锁孔。“怎样”那人问道。凌冲皱皱眉头,一脸的尴尬:“将将摸着,却”
“一着错,满盘输,”那人低头踱步,“那狗厮明说可以打开的他的手臂为甚么恁么长”凌冲一头雾水:“在说哪个”“你管是哪个”那人一瞪眼,“休停下,且再试来”
他左手抱着右臂,右手却不停用豹尾鞭轻敲自己的脑门:“唉,唉,若元方在此便好了,他定有妙计哩似我这般愚钝”
凌冲竭力把手臂伸长,还是仅仅中指能够碰到锁孔,想要冒险,又怕失落了钥匙,得不偿失。他叹口气,把右臂缩回来:“须是另谋良策前辈,你却是”话音未落,忽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凌冲瞥过眼去,只见那人向他一努嘴,侧过耳朵来。凌冲会意,也侧耳静静听去,果然地穴中隐约有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