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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卤簿、御辇照章仍是缓缓前行,待后头侍卫仪仗也已过了彩坊夹道之时,领班跪在前头的胤禩方站起身来,凝望了远去的仪仗一时,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朝身后众人随意道了句,“诸位弟弟也都起来罢。”此时俯首在后的一众蟒袍玉带当中,一个面容清瘦的人勉强抬起头来,痴望着远去的銮驾一时,又在那几个扶辇随行的四团龙吉服中寻找起熟悉的身影来,却依旧毫无所得,不禁眼中蒙上了一层黯然之色。

前头的胤禟跟着胤禩站起身,本就极不屑地掸着衣袍上的尘土,这下眼风一转却是瞅见了他,不禁面上显出两分鄙薄的神色,就在他扶膝起身的那一刻,当即讥出一句道,“人家此刻是正得意的紧,不定跟在圣驾前头回话儿呢,十三弟何不这就追了过去,免得过了今儿,明儿更没见驾的份了不是人说兄弟一体,我怎么就生瞧不出来啊”这话引得胤禩忙回过头来,赶忙喝止道,“九弟当着人前,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原本跪在胤祥身后的胤祯倒是不觉,听了胤禟这话,方才注意到胤祥的神情,看他起身艰难,正犹豫着要不要近前去搀胤祥一把,就听得胤祥冷冷道,“呵,在场的哪个不是兄弟一体,小弟就不劳九哥费心了”胤祯听得这一句,突地想及自己那得意的胞兄,方欲伸出的手又拳了回袖中,手心攥更紧了些,心中直是说不出的一阵腻歪。

胤祥所寻之人自然是胤禛,只是胤禛虽随在御驾仪仗之中,却是另行得了旨意,一面兼着总掌关防的差事,一面又要与礼部、鸿胪寺、内务府共同操办此番万寿盛典之仪的,是以与别个皇子不同,纵是前后左右的再怎么喧嚷热闹,却一刻也不得观风景的闲情雅致,倒要来回走动看顾着,使人分别与前头在普庆寺、万寿寺等处接驾的温达、马齐传递消息,胤祥此刻自然也寻不见他。不过经此一来可是苦了胤禛,逢着康熙兴起,落辇慰问各省耆老官民、包衣将佐,又得随着众人跪叩;逢着接驾地方有不合礼制之处,还得奔了去赶紧措置妥当,以防失仪之漏,别人步行随了三四里的光景,他便是少算算也需来回折腾了个六七里。好在宝柱一向是个办差得力的,随在胤禛身边,多少能帮衬他个一二,也少了胤禛多费这许多心思。

第三百二十五章万寿二

更新时间201231211:24:52字数:2288

这会子已历午时,沿途所经直隶、江苏、浙江、四川、陕西、山西、湖广、贵州、云南等各省庆祝界,迎驾之处所设彩坊、经坛、重楼等迤逦夹道,一路下来,曲折参差绵延数里,且俱都别处心裁,实在蔚为壮观。銮驾仪仗方过长芦商人于慈献寺所设的庆祝皇棚,胤禛顾不得汗透重衣、腿酸脚软,心头默算着似乎已经行程过半,将近内城城垣,忙招手令宝柱近前道,“你上前头看看去,还有没有迎驾的耆老是皇上点名要见的”胤禛吩咐完这一句,转脚就要去见打后头赶着迎上来的隆科多,被宝柱急扯住回了句,“奴才去巡过一遍,到方才那个彩廊过去,云南等六省庆祝界就算过了,前头接着就是广通寺、真武庙,五旗诸王并巡捕三营迎驾处,再前边就进西直门了,才先头嵩相让奴才转告四爷,他现与吏部尚书富宁安大人在一处,再往前走,各部官员和士民的庆贺榜文都已在内城街口张贴上了”

“知道了。”胤禛一颔首,在道旁站下步子,又望了眼前头的煌煌仪仗,街口两侧的花槛灯墙缤纷浩闹,长长吁出一口气,一时间着实觉得体乏气虚。他昨儿已是后半夜才宿在自家圆明园中,到今日晨间交丑即起,草草用了碗小米粥,就赶赴畅春园落实关防并武备序次,经了这一晌午的奔走折腾,早饿的头昏眼花,宝柱看在眼里,又不敢真劝的实在,说他一句不知爱惜,可这会子见他又要抬步往后去,再顾不得许多便赶忙拦下劝道,“后头有隆军门在,也不致关防松懈,圣驾行进的慢,要么四爷先往前头去歇歇总落在皇上后头,紧追慢赶的也耽误事儿,况且嵩相还在前头等着四爷呢”

胤禛朝后看了一时,点了点头,“也好,上隆科多他们家的彩坊前等着去。”宝柱面上一喜,当即“嗻”地应了一声,又赶紧吩咐身边一侍卫,让往后头隆科多处知会去了。由宝柱照应着,两人快步行前,也不知过了多少处戏台榜棚,转过街口,西直门城门已是遥遥在望,面前一座市民所建的大彩坊,正中书“共乐尧天”四字出现在二人眼前,胤禛停下步子,方称赞一句“笔意洒然疏落”,就见宝柱指着前方南面几座绵延的彩坊,笑嘻嘻地道,“主子可看见前头那一处天子万寿了过那一处彩坊往东,有处万年景福,天子万寿后过石桥,还有座过街大彩坊,名曰普天同庆。普天同庆后就是西直门了,三座过街彩坊连成一座,名曰万国来朝。”

“哦这些都是佟家的”一路上胤禛都不及仔细欣赏,这会子细细一瞧,眼前的彩坊俱都是用上好的织锦底料装饰而成,上头所绣的花式纹案也都显着精致非常,苏、杭、京、蜀四样久负盛名的绣艺各争妖娆,饶是知道佟家家资丰厚,见及此胤禛仍是颇觉意外。“前头过来时,城门前一小校告诉奴才说,这后头三处皆是他们步军统领隆军门所建,”宝柱只顾着啧啧称奇,倒未曾留意胤禛的面色,待二人慢步到了御道居中的天子万寿彩坊侧,宝柱早早令侍卫寻了个石墩来,扶着胤禛坐下,才见着他面上似有异样,心知依着胤禛性子,必是嫌这般糜费太过了,便拣着言语道了两句,“隆军门这回到底是显出大手笔来了,不过为着皇上万寿,各处都是如此,皇上也并不怪罪。早前皇上过李荣保大人的庆祝龙棚时,不还有兴致上他的通慧寺经坛一瞧了么,左右都是如此,也显着普天同庆四海升平的意思。”

胤禛侧首看他一眼,着实也是累的,便懒得再同他分说,只虚指了指前边儿,道,“放你上前头去看,就没瞧见更好的”宝柱略一想,“更好的呃,主子猜的真,崇寿寺门前就有十四爷搭的两座过街彩坊,华丽倒不显,不过前头就是那个祝尧歌舜的五重大彩台,六丈多高,上头三层是演剧彩台,昆曲儿唱的是极好,看颜色也都是南边来的戏子,下头是放生彩台,备着几十笼飞鸟待皇上驾临时放出,重檐斗拱的规制与前头直抚赵大人的那座日华云烂宝阁相近,奴才看这前头一里之内的彩台皆比不上。”

胤禛闻言,一壁眼风扫着西直门城楼,一壁略皱了皱眉,嗤得一声不屑,打鼻腔里冷哼出声来,“他倒能取巧,他哪儿来的这么些银子必又是得了人实惠罢”宝柱听着有些莫名,又一想,方觑着胤禛神色,迟疑道,“十四爷那两座彩坊许要不了多少银子,不过是碰巧挨着那大彩台,地界儿好,回头皇上自然能记得,再王大人王原祁奉旨绘万寿盛典图,总要收进去的”

胤禛听出弦外之音,抬手作势就要打,“混帐奴才,你道你家主子是存了小意儿眼热自己兄弟”唬的宝柱忙垂手退后,小声儿连道,“奴才不敢”胤禛瞧了他,一拂袖上褶子,半是无奈地斥道,“我是为了他想照你描绘的那样儿,他才多点儿家底,慢说是盖出幢彩台来,就掏银子把昆曲儿戏子从江南请来都不够,随意想想也知道,这还不都是老八老九撺掇着出的馊主意他以为这点小心思能瞒过了皇阿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