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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闻言,胤祥眼中闪现出一瞬希冀的目光,继而又被黯淡所取代,也不接那茬,尽管病中无力,他拽住胤禛的手还是紧了紧,“四哥万别去说,不能再累了你。旁人或有可逭,我却是见罪皇阿玛已极了”迎着胤禛不解的目光,胤祥指了指屋子另一侧的书案,胤禛诧异的起身去看,案上正是一部摊开了的资治通鉴第二十二卷,映入眼帘的一篇乃是汉武帝时巫蛊案中,令狐茂为戾太子刘据所上之疏:

“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子乃孝顺。今皇太子为汉适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缪,是以亲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进则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自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诗曰:营营青蝇,止于籓。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往者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莫不闻。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窃痛之唯陛下宽心慰意,少察所亲,毋患太子之非,亟罢甲兵,无令太子久亡臣不胜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宫下”

“你”字字见血,句句诛心,将天家隐暗莫不道尽,胤禛看罢大惊,转过头来正要问他,便见胤祥苦笑着答道,“四哥纵然不问,我亦是知道的,只是不欲提及罢了。帐殿夜警之后,皇阿玛讯问于我,问及如何与同谋逆,我对皇阿玛说的,有类此篇。太子储君,呵,二哥他既承祧宗业,一俟受命之始,岂非便待罪建章了么”

“你糊涂呵”直到此刻,胤禛方才知晓内中隐情,不由跺脚急道,“非常之时,皇阿玛面前你怎可如此直说”这厢胤祥却是惨然一笑,“未遭变故之前,我向以赤诚之心自诩,不愧天地,诚孝君父。是以想着在阿玛面前,做儿子的以一片赤子之心相待,纵有顶撞之嫌,总不为过,如今看来,却是我不知进退,自矜太甚咳咳咳咳再累了四哥,叫我如何自处啊咳咳咳咳我确也不知,真见了皇阿玛我又会应些什么,不应些什么”

“你少说话,再不成,我要请刘太医过来”胤禛心中翻覆的异常厉害,一面制止着胤祥,一面喊了张瑞进来去请太医,到嘴一句内务府才递的旨意,皇阿玛叫免了今后的毓庆宫之称,只做大阿哥、二阿哥看守处也咽了回去,生怕又激出他什么心思来。这厢胤祥只是躺回了枕上,神思忽又恍惚了些,兀自虚声儿执拗道,“过与非过,想不明白,不敢再想,有些话我定说不出口的,哪承望要皇阿玛如何宽宥于我四哥莫去,能得四哥一人听我言讲这些,已是我的福分了”胤禛只觉自己呼吸都重浊了起来,颔首算是应下,抬头望一眼那卷书,百般滋味在心头。

这么兄弟二人陪坐了一晌,直到晚间,眼见着胤祥又昏睡过去,才仔细问过了太医,叮嘱了几句离去。步出府门,教寒风一呲,胤禛一颗心瞬时如坠深渊,抬头一望,天边的残月也渐渐被云翳笼罩起来,嵌入暗夜之中,光彩顿失。

第三百二十三章一波又起九

更新时间201222710:17:19字数:2444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十八,乃是康熙的甲子万寿之期,今上以敬以诚,求勤治理,国家蓄积有余,民间年岁丰稔,御极五十二年,海内承平、幅员日广、功业弘著,实亘古之未有。皇帝故权群臣所请,体万民之意,开万寿典仪,一蠲免钱粮征赋、二开恩科取仕,三请全国耄耋老人进京赐宴,四予致仕老臣恩荣礼遇,五赦还满洲蒙罪宗室,实为普天同庆,大沛膏泽。进三月里,皇帝心境颇好,园内亦有久慕圣恩的耆老宿臣先行抵京伴驾,当此之时,为长的两个阿哥自是忙的不可开交:胤祉处自引一干学林儒老、翰俊秀开馆立说,修刊典章、制文颂圣;胤禛处也领起了看顾关防,参详仪注的差事,往来于内阁、内务府、宗人府之间。京中六部五寺,并都察院、詹事府、各旗都统、步军统领衙门等等,一时间也各是忙碌纷繁,往日里威严肃杀的三法司,现时也都沾染了这份喜气,奉旨各有减刑开赦的疏议递交内阁。京城中将自十七日起,各省照礼部指引由西直门至正阳门内,分属搭起彩锻龙棚,依本省体例行歌舞曲艺,又内供瓜果鲜蔬,届时圣驾回京巡视途中,亦可万民同欢。到地方各省,当无不知天子万寿这大喜庆的,是以虽无京中的热闹,可时逢春日晴爽,自有官宦富户相邀结伴而游,至于黎庶百姓,一道蠲免钱粮的恩旨布告出来,就已是感戴圣恩不已的了。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却不独说是那山湖拥翠、碧草凝阶的江南美景,便如现下这畅春园里,就是好一派巍峨形胜、天地繁茂之象。此刻辰光交暮,万物尽沐于斜阳薰风之下,峰峦屏处一袭飞霞,湖溪之侧垂柳飏烟,为天子万寿而修饰一新的琉璃宫瓦上,也闪烁着熠熠光彩,中、东、西三路景致皆显苍黄入画。又兼园中各处宫门俱关防严整,虽见人等往来,却不闻一丝嘈杂,不由让人叹得句,非皇家之威仪气度,不能承造化之钟神毓秀。

“嵩相、马大人”前头嵩祝、马齐两个联袂而行,方过九经三事殿的随墙门,就听见身后一声唤,站下步子回身,就见胤禛迎面快步赶了上来,忙拱手揖道,“王爷金安。”“哦,二位留步。”彼此见过礼,胤禛打袖管里抽出份折本来,递给嵩祝,“才接的旨意,另增二十八日八旗七十以上老妇朝觐皇太后的仪。皇阿玛的意思是,太后处的仪注就照前两日千叟宴的来,届时关防上,只将“澹泊为德”和大宫门两处的互做调换即可,这事儿我去同隆科多说,这里就烦请嵩相再回趟礼部,交办下去预作安排,这两天再递一道折子上去。”

“嗻,那就谢过王爷了。”嵩祝接了折子,拱手谢过,转对正欲相询的马齐道,“我自回京就是了,轮着今夜里内阁也是我当值,不累你多跑这一趟了,温相病了这些日子,还多承老兄帮衬,你不若就在园子外头住下,备不住主子还有传召的时候儿。”马齐颔首,点点头拱手相送,看嵩祝远去了,一转头正要告辞,却见旁边站着的胤禛似有话说的模样,不由问道,“四爷莫非还有旨意”“哦,倒不是,我是有件事想问问马公。”胤禛眉目似有难色,望一眼不远处宫门内的东朝房,抬手一让,“借一步说话,请。”

不多时,马齐随胤禛一道进了朝房内,各自坐了相对的炕上,马齐微微沉容,便问起因由来,“四爷想问什么,但说无妨。只是,能说的奴才必然相告,不能说的”话未说完,便被胤禛摆手打断道,“我知道这当间的难处,我只一问罢了,马公自斟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