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宫娥入内,收拾了东西下去,她便又拿了帕子轻轻擦拭唇角。

“皇后方才在练字?”顾祯也放下羹匙,放缓了声音问她。

赵懿懿微一颔首:“回陛下话,是在练字。”

风朗气晴,金光铺地,顾祯便缓步踱了过去,看她尚未来得及收好的几幅字。

这才发觉,皇后写得一手好字。

其实早便见过她写的字,却从未留心过,也未曾仔细看过。

他恍惚想起,淮安文宣侯的字,便被时人品评为上上。

是了,有这样善书的祖父,懿懿的字,又怎会差。

对皇后,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她时常做了吃食给自个送去。夏日是各种开胃糕点小菜,冬日是滋补炖汤,间或时令小食。

很合他的口味。

赵懿懿沉默跟在他身畔,看着他在案几上一张张翻看她临的帖子,直至翻到堆叠在下面的宫务时,她趁机抽出一本,轻声问他:“六尚那边这些日子都在忙亲蚕的事,这是尚仪局拟出来的单子,妾身已做了批复,陛下瞧着,可行呢?”

亲蚕一事,一向是由皇后主持的。

因仪式太过繁琐,与天子亲耕一样,实则不必每年都办,便是太后尚在做皇后时,也没办过几次。只因今岁是改元头一年,才不得不将各种琐碎典仪办一次。

匆匆扫过一圈,顾祯道:“既是古礼,六尚那边都有旧例可循,不必有什么变化。大体上差不离,便足够了。”

赵懿懿温声应了是,却眼睁睁看着他将本欲放回去的宫务,又重新打开摊在桌案上。

“陛下?”她有些懵,以为是哪儿出了差池,便趁着脖子想要看看。

顾祯却提笔舔墨,又在那宫务上加了些东西。

桌案上的青玉博山炉燃着青桂香,被窗牖进来的风一吹,顷刻消散开,画作烟雾升腾而去。

那烟雾缭绕在俩人间,使俩人相隔的那一尺距离,显出了几分朦胧。

赵懿懿眸色如那软糯的香,又顺势取了一份宫务出来,打开后,轻声道:“妾身今日处理时,瞧着有些困扰,正巧陛下再比此,便想问一问陛下。”

粗略看过以后,顾祯眉心微蹙。

“怎的把这给你送来了?”他问。

赵懿懿怔了几下,不解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么?”

顾祯又低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不妥之处倒没有,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宫中旧例,若无更改,无需日日送往你这,过段时日一道送一次即可。”

原是如此。

赵懿懿点了点头,轻声回他:“多谢陛下提点。”

她其实,也觉着这些东西琐碎,又无甚区别,想要叫尚宫局不必日日送的。却又不确定是否如自个所想,便索性留着了。

侧首看着她如画的脸,顾祯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从前母后带着临川住在行宫修养那段时日,父皇并未令宫妃暂代宫务,而是由他自个统领。然前朝政事又多,管过一段时日后父皇便觉着烦,一概丢给了他。

因此,他做太子时,倒是管过一段时日的宫务。

依稀记着,这些东西早就形成旧例,怎会在这个时候送来给皇后?

摩挲着那张纸页,顾祯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接下来,赵懿懿又问了他几样事情,小心翼翼地征询着意见,似是对他依赖极了,眸色柔婉若一汪春水。

俩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缓和下来,比从前还要柔和绸缪几分,却像是隔了些什么。那般的压抑,那般的沉闷。

仿佛一道天堑横亘在中间,就这么将俩人给生生阻隔开了。

他无论怎么跨,却总也跨不过去。

直至再次静下来时,他终是有些受不住,随即轻声唤她:“懿懿。”

顾祯欲牵她的手,然赵懿懿却像是被吓着了般,猛地往后一缩,身子也是一个瑟缩,而后又缓缓放松下来,勉强笑道:“陛下怎的突然唤妾身,倒叫妾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想起,昨日她曾说过,能不能不要这么唤她。

她不喜他唤她的小字。

思及此,顾祯神色陡然一沉,难掩心悸地开口:“朕今日,已然下旨令何太妃禁足,至于何二姑娘,母后不日也会将她遣返回去。”

此事赵懿懿已经听说了,又听他这般说了一遍,便微微垂首,轻声道:“妾身知晓了。昨日……多谢陛下。”

顾祯细细观她面容,有些失望的发觉,她这一声谢,可谓是十分诚恳。可听在他耳中,却不像是道谢,倒像是想同他撇清关系一般。

“你与朕是夫妻,不必言谢。”顾祯笑了笑,“且,此事朕本便有责任,给了人欺辱你的机会。”

是他做得不够好。

他生而早慧,父皇奇之,又兼是嫡子的缘故,便将他带在身边抚养。自五岁起,父皇与众臣议事时,他便隔着扇屏风在后边旁听。

每每议事过后,父皇还会问他见解。

犹记得一日午觉中途惊醒,父皇以为他还睡着,同宫侍笑言:“你说,太子这到底是像谁,皇后可没这聪慧劲。”

涉及皇后,宫侍自是不敢答话。

半晌,父皇又自个说:“都道外甥肖舅,说不定是像何明守那狗东西,也不对……太子比他生得好看多了,也比他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