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穿着打扮,也并不比贵妇们更隆重。
众大臣与贵妇连忙行礼,皇帝挥挥手,乐声停了,场中忽而击起鼓来。众人哗然,只见两队人马整齐地奔入毬场之中,一队青衣,一队红衣。
宁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忽而怔了怔。
红衣那队人马,为首者,正是薛霆。
阳光下,红衣白马,相映鲜明。
虽与别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可当他纵马奔驰,却教人无法忽视。他身姿矫健,红衣在他身上,有一股明媚的张扬之气,当他执着鞠杖在高台下奔过,众人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是薛郎呀”宁儿听到女子们巧笑低语。
“表妹娘子也来了”整队待发之时,薛霆听到一旁的裴荣兴奋地说。
薛霆朝高台上瞥去,虽人影纷杂,可他很快就看到了宁儿。
她立在长廊下,与一群女子站在一起,乌发高绾,长裙如水,亭亭玉立。
裴荣望得眼都直了:“要是每日有这般美人给我看,我保管这辈子不输球”话没说完,薛霆将他的脸掰回去,淡淡道,“要开始了,专心些。”
两侧球门后的回廊下,乐师奏乐正是起劲。内侍传了皇帝的令,凉州乐的鼓声一转,笛声乍起,变成了更活泼的龟兹乐。
小球如流星般飞出,场上哗然,两队人马立刻争抢。
薛霆左冲右突,灵活避让,一路追着毬而去,临近之时,他纵着马乘势一跃,新月般的杖首如轻风扫过,毬清响一声,直至飞入青队的毬门之中。
“好”高台上,喝彩声爆发而起,笑语一片。
宁儿听着周围人的称赞,又看向场中风驰电掣的薛霆,也高兴地为他拊起掌来。
忽然,薛霆抬头,朝这边看来。
目光相触,宁儿不确定他是否在看自己,却见他露出了笑容。
毬再度入场,追逐又起。欢快的乐声中,薛霆领着红队,势如破竹,一举夺得四筹,筹数已满,红队胜出。
高台上的人看得酣畅淋漓,叫好声高昂。
二圣亦是称赞不已,皇帝赐下玉帛,还亲手将一只精致小巧的锦毬赐给薛霆。
“令郎果真佼佼才俊”安国公夫人对韦氏夸赞道。
韦氏谦过,脸上的笑意却是自豪。
薛霆行礼受下,却忽而问:“陛下,此物,臣可转赠他人么”
皇帝讶然,笑笑:“此物既赐了卿,便是卿囊中之物,赠与何人,卿自许便是。”
薛霆应下,谢过皇帝,上马而去。
毬赛已散,内侍过来请高台上的大臣贵眷们移步太液池,游苑赏景。宁儿正要随众人而去,忽然听到台下传来薛霆的声音:“宁儿”
她望去,只见薛霆正在下方,仰头望着她。
“表兄”宁儿正要说话,忽而见薛霆朝她抛出一物,“接着”
宁儿忙伸手,未几,那物事稳稳滚入怀中。再一看,却见那竟是方才皇帝赏赐的锦毬。
旁人看着,皆露出惊诧之色。
宁儿亦睁大眼睛,再看薛霆,却见他望着她,阳光下,眉目间蘸满了灼灼的颜色。
“送你的。”他的声音和缓如风,“收好。”
一阵鼓噪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毬场上的儿郎们大笑起来,还有人朝薛霆和宁儿吹起了口哨。
宁儿怔怔,只觉耳根慢慢烧烫起来,还未出声再问,薛霆却已经策马疾驰而去。
“令郎将陛下赐的锦毬赠了那位美人么”安国公夫人望着那边,神色有些怪异。
韦氏未说话,笑意凝结在唇边。
45月宴
从高台上下来,宁儿一直脸红红的,觉得自己的心一直跳得激烈。
见到舅父,他只笑笑,打趣地说好些人来皇宫许多回,也不曾得过皇帝赏赐,如今宁儿头一回来到,却已经得了一件。
宁儿赧然,看着手里的锦毬,只觉烫手得很。
韦氏却没有说话,看着宁儿,神色复杂。
夕阳如火坠下,漫天的霞光中,月亮东升。太液池边,已经点好了萤萤的明灯,水色暮光间,殿阁屹立,美不胜收。
大臣和贵眷们或游苑,或在席间攀谈,言笑晏晏。
韦氏与几位夫人坐在水畔的亭子里,轻声细语地聊着天,年轻的女子们则在花园之中游逛。出于礼貌,她们也请宁儿一起,问问她的出身,又寒暄一阵,各自说起长安和闺中的事。
她们说的事,宁儿大半听不懂,无从搭话。她总觉好些人在用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自己,望过去,她们却纷纷若无其事的模样,自顾聊天。
宁儿感到不自在,想起薛霆方才的举动,愈发感到羞赧而困惑。
他真的是喜欢我么
她陷入深深的愧疚,可我喜欢的,是稹郎啊
赏月宴十分热闹,管弦齐奏,悠扬柔美,内侍鱼贯将膳食美酒呈上。皇帝、皇后与诸皇子都来到,与众人欢聚。
众人轮番拜见帝后,轮到薛敬时,宁儿跟在后面,一眼就看到立在皇帝身旁的薛霆。
他已经换上了平巾帻之服,朱衣陪着银甲,刀配身侧,浑身一股英武之气。
“薛卿。”皇帝见到薛敬,笑着道,“今日,令郎毬技过人,我等亦叹为观止。”
薛敬谦道:“陛下过奖。”
皇帝忽而看向他身后的宁儿。
宁儿本是紧张,触到那目光,急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皇帝莞尔,道:“这位,便是方才得了那锦毬的娘子吧”
宁儿羞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在有薛敬回答:“正是。臣甥女杜宁,与犬子是表兄妹。”
“果然是位美人。”皇后亦看着宁儿道,“娘子不像是长安人”
宁儿面色通红,鼓起勇气道:“禀皇后,妾嗯,妾是成都人。”
“成都”皇后笑道,“我出生在利州,幼年也去过成都。”
宁儿眼睛一亮,望着皇后,正想问出“真的”二字,忽然想到不可失礼,忙羞窘地闭上嘴。
gu903();皇后见她神态有趣,不禁笑起来,让内侍取来一只精巧的香囊,赏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