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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 尤四姐 2391 字 2023-09-30

拐了个弯,探脖子去看东墙根下的丝瓜秧,“长势真不错,以后您要是还愿意来,我给您做鸳鸯丝瓜盅吃。”

他古怪的看她一眼,“见了小公爷,脑子眼看着不如以前灵活了。”

她愕了下,“您知道小公爷进宫了您消息真灵通。”

皇帝不搭她话,顺着她的视线朝东边看,“北京二月里天儿冷,你下籽下得早了点。我告诉你,我以前也爱养花种草。倦勤斋后面有片空地,我十六岁的时候在那儿种了棵葡萄,十几年下来,葡萄藤长得比胳膊还粗。”

她卷起袖子一比划,“十几年才这么点儿,您不给它施肥啊真抠门儿”

皇帝抓住她光裸的手臂亲了两口,“你这小细胳膊也敢拿出来我带你上那儿瞧瞧去,看见了就知道了。”声调突然降下来,暧昧不明的一勾嘴角,“倦勤斋一直空着,里头东西都全的,累了在那儿歇一下午。我推算了时候,从我十二走到今天,正好满三个月了”

、第113章

男人有时候像孩子,不管他多高的衔儿,多尊贵的身份,天性里总有让人又爱又怜的地方。素以看着他,笑得十分无力。

他们没有传辇,从庆寿堂过去并不远,皇帝说步行对她有好处。两人慢慢在林荫成丛的甬道上走,间或听见唧鸟的鸣叫,切切实实有了春天的感觉。

“本来想把倦勤斋给你,可是太偏,已经到了内城的边角,朕怕你半夜趁人不备,翻墙逃到宫外去。”皇帝转过脸来对她一笑,牵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

她知道他在打趣,紫禁城的宫墙那么高,要出去,除非是肋下生双翅。她底着头不说话,心事重重。人心总不足,现在他爱着她,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还不够她想长期霸占他,不让他和别的女人有牵搭。或许是太自私,太没有自知之明,她也努力想遏制自己的贪念,然而要办到那么难。

“主子东齐。”她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揽他脖子。

皇帝听见她叫他名字很是惊喜,她是尚仪局调理出来的管带姑姑,除了情热时管不住自己,平时总是主子万岁爷不离口,像今天这么不顾体统真难得。他个头高,得弯下腰来迁就她。近身的太监们垂首退得远远的,他也不管会不会落人眼,把她纤细的身子拥在怀里,尽情和她耳鬓厮磨,“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这趟选秀是替宗室指婚,后宫不会再填人进来了。以前的都没法子处置呢,为了升平的表象接着祸害人,那不成了猫盖屎么”

皇帝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以前言行一板一眼,不像现在似的,市井话张嘴就来。素以颇为赞许,“您很有宫痞的风范,假以时日,必成正果。”

“您谬赞了,当不起啊”她平常不爱戴耳坠子,白生生的耳垂就在眼前,他趁着四下无人,一口叼了上去,“我就知道你喜欢不正经的男人。”

素以没缩,钓鱼似的把他勾住了,“也不全是,我喜欢既威严又不正经的男人。”说完吃吃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复觉感伤,这趟选秀也许可以替宗亲指婚,下次呢下下次呢其实她想出宫,这个念头一直在脑子里盘桓,只是没法开口。他对她已经足够好了,人不惜福,怕天看不过去。如果连现在这点幸福也收回去了,那她还剩什么

两个人纠缠一阵方又往前去,倦勤斋建在宁寿宫花园东北角,北靠红墙,朝南九间屋子,一色黄琉璃瓦的硬山卷棚顶。这地方建得别具匠心,门前有铜鹤,西四间还有尖顶亭子式的小戏台。坐镇北方君临天下,喜欢的到底还是江南风韵。倦勤斋仿佛是为君者心里的一个梦,可着劲的往上堆砌他喜欢的一切。楼阁里嵌竹丝挂檐,镶玉透绣扇,处处玲珑处处优雅,没来过这里的人,头一回见了叹为观止。

宫里人多地方大,但总有几处宫苑是禁止随意出入的,倦勤斋就是其中之一。做皇帝是个苦差事,身边一群人围着打转。做奴才的不敢直愣愣的看你,但你在这些人眼里没有秘密,因为皇帝是这世上最清白澄澈的人,不应该,也没有必要掩藏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他以前霸道,霸道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可惜现在身在其位,反而弄得一目了然。所以更需要这样私密的地方,把一干子走狗奴才挡在外面,只有他和心爱的女人,想要怎样都无所顾忌。

他带她到书房的多宝槅前,把他小时候收集的东西亮给她看,这一件那一件,每件的由来都能说成一个故事。

素以仰着头打量,暗道皇帝眼皮子原来这么浅这一堆拉拉杂杂里真没有什么名贵玩意儿,上下双层的蝈蝈笼子,老桑根雕的空竹,还有一架麦秸秆编成的水车她失笑,“就这个我们胡同里的孩子都不稀罕玩儿。”

“你”皇帝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很不服气。倒像小时候和玩伴斗气,人家说他的东西不好他就上火。转念一想又不对,他是近而立的人了,居然还为这个着急,简直不像话。他解嘲的笑笑,“这些还是外谙达偷着给我的,皇父那时候管教严,兄弟们多,怕玩物丧志。”

到底不能接受她的嘲笑,赌了口气把柜门打开,从里头搬出一套木头拼成的北京门楼儿来。这套门楼倒是真好,从上看是个规模不小的宅子。数不清几进,白墙灰瓦,院子里有鱼缸石榴树,还有一只拿花生壳做成的肥狗。皇帝见她傻了眼,志得意满的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推,那两扇刷着朱红大漆的门脸儿吱扭一下就开了。他嘿了声,“裱作处出来的,怎么样”

素以小时候瞎玩儿,泥里水里的趟,见过这种玩意儿,但城里的手艺肯定没法和内造的比。像这种得花大心思,还得是有功底的匠人才能做出来。她在门头上摸摸,在门环上拉两下,“这个好,有点儿意思。不过你玩过毛猴儿吗肯定没玩过。”

“是天桥上耍的猴那个不稀奇,上驷院里养着,以前太皇太后爱吃猴脑”他说着,怕她犯恶心忙住了口,见她拿鄙夷的眼神看他,他略一怔,赔笑道,“朕小时候玩得少,你说的是哪种毛猴儿”

素以偏身坐在红花炕毯上给他讲解,“毛猴儿是种小玩意儿,周身的物件全是中药制成的。拿蝉蜕的爪子做四肢,辛夷过冬不是有绒毛吗,那个做猴儿身子。白芨调了浆把零件儿粘起来,再把木通安在头上给它戴个斗笠,好啦,齐活儿您是没瞧见啊,可好玩了拉车、推磨、挑粪、抬轿子、拉大锯只有您想不着的,没有人家做不起来的”

她说得眉飞色舞,那嫣红的唇一开一合,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他下狠劲看了两眼,心不在焉的问她,“你会做吗”

她果然一挺胸膛,“会呀,我玩这个是行家。以前我郭罗玛法倒卖过药材,特意的包了一大包送来给我消磨。”言罢脸上又一暗,“说起来我真不孝,他老人家过世我也没能回去祭拜。”

皇帝终于等到了安慰佳人的好机会,忙不迭的靠过去,挨在她边上坐下来。一面揽住她的肩,一面老着脸皮抚她的肚子,“你别难过,那时候不是还在当差么,你郭罗玛法能体谅你。等孩子长大了,叫他替你给太玛法磕头你瞧,有孩子就是好,以后咱们多生几个吧,朕能行的。”一头说着,手从肚子往上移,移到他肖想了半天的地方。暗里啧啧惊叹着,怀了孩子就是好,如今的上半截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