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2)

gu903();我知道今天我来了,叫你很意外这个活动的批文是我帮忙拿到的,资金也是我来疏通调拨的。映之离开已经十五年了,不光你想念他,我也想他。他活着时,我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如今他去了,我不愿别人忘了他。顾弘文怅然道,你是我跟映之的孩子,我怎可能真的嫌弃你?之前你被贪腐案波及,我日日夜夜都睡不好,为你操了无数心,求了无数人。外人看我,好像大权在握,其实在我这个位置上,谁不是如履薄冰?贪腐案牵扯甚广,按理讲我该避嫌,可自己的儿子身涉其中,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得救你。

乃至以前,顾弘文细数,许多事,我也有心助你一臂之力。我知道你对我有心结,但凡发现我插手,你立刻就弃置不做。可爸爸没有恶意,世道凶险,我只想凡事到你这里可以变得简单点。

顾弘文说完,静静地看着夏楚,没有继续。

夏楚亦静静地回望他。

他会心软的顾弘文笃定。他是映之的儿子,天生重感情。无论过去发生过多少不堪回首,他们毕竟是父子,一个垂垂老矣,膝下无子,一个少年丧父,孤单多年。顾弘文当年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到老了,也开始渴盼亲情,他不信夏楚随映之长大,对亲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向往。

他们毕竟是对方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血缘这东西,打断骨头连着筋。

《最后告别》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会送票给你。不知过了多久,夏楚开口,已没了开始的□□味,我曾经认为你不配看这部电影,不过现在,我觉得你应当看看它。

夏楚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无波无澜的海面下必然藏着波涛。

当年父亲曾说过,这部电影拍完的时候,他想邀请你来观影。夏楚道,那时我不懂为什么,如今想想,也许是因为他想告诉你,他已经能平静回忆往事,也请你把他放下吧。

什么意思?顾弘文迟疑片刻,再开口,话音中竟有些慌乱。

他不爱你了。夏楚道,他去世前,心里另有其人,那个人不是你。

顾弘文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夏楚笑了一声。

何必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你知道啊。夏楚道,父亲去世前有了新的恋情,那个人对他很好。可惜那人后来车祸去世,父亲没能跟他白首。

你一直知道吧?夏楚直视顾弘文的眼睛,他早就不爱你了。如今他跟自己的爱人早就在天上重逢,你弥补与否,他不会关心,更不在乎。

何况夏楚勾起唇角,刚才演讲时我提到过,父亲一生最爱电影,可我没提的是,正是因为你,他不得不放弃自己最爱的电影。你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一个天才导演人生中黯淡失意的后二十年呢?

顾弘文目光幽寒,怒气四溢。

夏楚对他不礼貌不恭敬乃至公然顶撞,他都可以微微一笑,全不在乎,仍旧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孔,话说得婉转又好听,可听到夏映之不爱他了,他忽然像被触到逆鳞,登时抛下那些斯文与伪善的面具,变得狰狞而疯狂。

夏楚!他磨着牙,用骇人的声音叫夏楚的名字。

夏楚忍不住笑。

装不下去了吧?夏楚噙着笑道,顾弘文,你要不是膝下无子,想不起我这个儿子。你对我父亲的追忆与缅怀,也不过是自我感动而已。我用不着你弥补什么,因为我从没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你也不用弥补我父亲,跟你诀别后,他过得很好,你的东西,他不稀罕。

这么多年了,顾弘文孤家寡人,身居高位又如何?旁人的子孙满堂,天伦之乐,他一概得不到。围在他身边的要么图权,要么图利,没有一个真正图他顾弘文。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得要一个儿子。

哪怕那人图权图利,可血缘牵绊,他总有一点点真心对自己。

所以他一直做着夏楚回心转意的美梦是了,夏楚也不过肉体凡胎,三分真情加七分利诱,谁能抗拒?

他却忘了,当年更大的名利摆在夏映之面前,夏映之都不屑一顾,夏楚是夏映之的儿子,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夏楚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顾弘文,他目眦尽裂,气急败坏,想要抓住夏楚。旁边的乐维赶忙伸手,将夏楚护在自己身后。

气氛剑拔弩张,夏楚只付一笑。

顾弘文,他直呼这个名字,我不会认你,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提我父亲。

导演夏映之一生只留清名,跟你扯上关系,叫人恶心。

今年冷得反常,向来雨水少的北京,入冬后竟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雪花厚重地铺满整个城区,造成许多地方大堵车,很多人因此迟到旷工,微博上还有人抱怨,自己攒了三个月的全勤,一个上午就没了。

大雪叫每个人又欣喜又心烦,不过,在此时的夏楚心里,真正叫他心烦的是另一件事。

《最后告别》的龙标一直没下来。

业内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国产电影拿到国际参展之前,必须取得龙标。否则一经查实未取得龙标即参展,导演几年内都不能再参与电影拍摄。

《最后告别》老早就送审了,按理讲龙标早该下发,如今却迟迟没有动静。像《最后告别》这样的片子,从立项时就受到总局的支持与关照,拍摄时也备受关注,算是总局的亲儿子。夏楚还特地托了关系,叫人催催进度,开个后门。龙标拖了这么久,还不给修改意见,实属稀奇。

眼见柏林影展报名通道关闭在即,夏楚坐不住了。

外面这么大的雪,他开着车,跑了好几趟总局。

总局一开始不给明确答复,回的都是官样文章,叫他不必着急,等着就是。夏楚混这么久,知道如何为人处世,摆了桌酒局,只说叙旧,只字不提工作,果然饭局结束后,有个熟人偷偷提醒他,想想自己最近是否得罪了人。

夏楚一顿:顾弘文?

熟人摆手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第二天,雪花满城飘,夏楚开车去了郊区。

顾弘文早有准备,夏楚的车一出现在门口,庄园门立刻大开。夏楚一直把车开到开不进去的地方,下车,那里早有黑衣保镖在等候。

请跟我来。保镖道。

最近胎儿到了快速发育的时候,又赶上为龙标的事殚精竭虑,夏楚休息不好,身体不太舒服。外面下雪降温,他穿了件墨蓝色厚羽绒服,还是冷。地上雪花积了厚厚一层,又下在石板路上,他想起前几天体检,俞医生提醒他不要剧烈运动,更不要摔跤,否则很有可能滑胎,于是放慢步伐,仔仔细细地踩实了每一步。

就这样,走到了顾弘文居住的小楼。

保镖领到门口,便不再往里进。夏楚推门而入,室内温暖如春。角落对称摆了两盆梅花,窗户开着,能直望见窗外的梅景。顾弘文的椅子摆在靠近窗前的位置,面前放了盆火,无烟木柴烧起来毕毕剥剥,声音甚是好听。

可惜,夏楚无心欣赏。

他走到顾弘文面前,刚要开口,顾弘文先他一步道:你的龙标批文在我这儿。

他指了指放在手边桌上的一份文件,淡淡道:陪我聊聊天,我就给你。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夏楚道。

为了龙标也不能聊聊?顾弘文问。

夏楚不语。

顾弘文浅笑着比了比身旁的椅子:坐吧。

夏楚落座后,立刻有人进来为他添杯子,倒热茶。夏楚孕后只喝清水,茶再名贵,他也不沾。顾弘文不知孕中诸多忌讳,见他不碰,以为他闹别扭,不稀罕,便道:尝尝吧,最好的毛尖茶,特供的,外头买不到。

不必了。夏楚说,你想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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