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冷。
此处地势甚高,背后是沉默绵延万里的城垣,面前则可以俯瞰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零星散布的村落与城镇。
“从张家口往西,过雁门关,便是无拘无管的地方了嘛。”
柳绵绵满不在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其实都不必过雁门关,他们此时此刻,不就已经立在了无拘无管的地方吗?
谢随站在她身畔,微笑道:“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有了武功,总还是比寻常百姓要来得自由一些。”
一阵风袭来,而这风似乎也因为无拘无管,而格外冷酷。
秦念喃喃:“我放过他了。”
谢随伸臂揽过她的肩,声音温和地道:“他也已穷途末路了。”
秦念道:“穷途末路的人,就可以欠债不还了吗?”
谢随道:“这不是他做的选择,是你做的选择。”
秦念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
“大哥哥,”她忽然道,“你记不记得你杀了多少人?”
谢随却没有回答。
她侧过头,看向他。大哥哥的侧颜挺拔,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俊逸的眼眸中沉着月色,轻轻地动荡着。
秦念下意识又朝他靠得紧了些,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将他看得更明白、记得更深刻。
最后他按了按她的肩,又牵起她的手,“我们下山去。”
一夜之间,喝酒、报仇、赶路,秦念确实已很累了,谢随带着她绕过关隘,便在山下一座村口的破庙里歇脚。
再走出这座村,便是彻头彻尾的关外了。
黑暗之中,连上首供着的是哪一尊佛菩萨都看不分明,只直觉那琉璃镶嵌的眼珠子以一种冷漠的姿态下望着自己。秦念倚着斑驳墙角抱膝而卧,看着谢随忙忙碌碌地布置了一番,最后在佛像前点起了火。
火焰让几乎被冻僵的身躯猝然一颤,温暖耀映在眼底,又慢慢地流入心肺。这一刻,秦念才终于有了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不论是睿王也好、皇帝也好、仇恨也好、权欲也好,仿佛突然都离她远去了。
她忽然体会到,放过了萧予之,其实也是放过了她自己。
谢随在她身边坐下,她便立刻挽起了谢随的手臂靠过去。
谢随不由得笑了,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头,“怎么了?”
秦念摇摇头,不说话。然而她的长发撩动在他的胸前,却令他有些发痒。
gu903();“已很晚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