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将谢随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好在还不至于丢脸地叫出来。秦念看他反应,笑得不可自抑,身子往后跌坐在地上,一边笑还一边道:“谢随啊谢随,你未免太不警觉了。”
谢随这一晚受到的惊吓实在是有些多,而这回他缓了许久,都没能说上话。
秦念又道:“地上冷,去床上不好么?”
谢随沉默。
秦念道:“我保证不会用枕头闷死你,也不会拿刀子杀你,更不会在空气里下毒。”
谢随仍是沉默。
秦念道:“方才韩复生在我床底,遭你发了那么大一通火,我以为你有多稀罕那张床呢。”
谢随终于开了口:“念念。”
“嗯?”
“趁着酒醉欺负人,不算什么本事。”他平静地道,“你要是厉害,就在清醒的时候,再邀请我一次。”
***
秦念哑了口,片刻之后,她终于放过了他,自己回里间去睡了。
大人都是狡猾的怪物。她在心里恨恨地想。
她在床上坐下,却在黑暗的虚空之中安静了很久。
秦念是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了才终于醒来的,宿醉过后,脑袋还在隐约发痛。她喊了几声谢随,却没有人应声,掀开帘帷在房中找了一圈,才确定他是出门去了。
她回到窗前,想了想,铺出纸笔来写了一封信。
而后她招来店小二,“将这封信,送到扬州绝命楼,高千秋的手上。”一面往那信封上压了一锭碎银。
***
谢随又去了一趟延陵侯府。
他仍旧站在地藏堂的屋脊上,看着他的母亲烧香。
站了片刻,他默默沿着屋脊往前走。佛堂之前是一座庭园,园中有小桥流水,此刻正是一片银装素裹。庭园再往前是一进厢房,正中供着祖宗灵牌,侧门后最大的那间便是延陵侯夫妇所居。再往前便到了花厅,这里是热闹的源头,时不时便有客人来拜访,由谢家如今的主母、他的弟妹沈氏在前迎接,谢随能听见他们高声互通姓名,许多还是他旧日的朋友。
所有人看起来都是春风满面的样子,笑容温煦地打着哈哈,沈氏矜持地掩着笑,一旁的随从们指挥着礼品进出,换了新衣的丫鬟们在廊上忙忙碌碌地穿梭,所有这些人,他们看起来都比屋檐上那个带刀的浪客更像是此间的主人。
昨晚大约是没有看真切吧,今日再看这一切时,谢随却很平静了。自己确实也已不是此间的主人了。
他终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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