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褪尽 第67节(2 / 2)

锦衣褪尽 云胡子 2671 字 2023-09-27

gu903();这上呈圣上的密折,李归尘实难下笔,现在到子时还有一个半时辰,或许他应该先回一趟诏狱。

以此同时的养心殿里,朱伯鉴依然在批阅着奏折。

雨势已经转为了连绵的细雨,潮湿的夜风挟来了几分寒意。张全冉奉了一盏姜茶上来,与他温言道:“万岁爷,已经是亥时了,轿撵一早备好了。”

他合上折子瞥了张全冉一眼:“杨焰那还没信儿?”

“没有,方才说是人还在翊坤宫里。”

圣上没说话,而张全冉顿了顿又道:“寿康宫的人来回话,说太皇太后娘娘的梅核气犯得厉害,滴水不进一日了,现在正要见您。”

“太医院怎么说?”

“说是心病,药熬了不少,一口也咽不下去。”张全冉垂眸道。

“那便去寿康宫罢。”朱伯鉴微微揉了揉眉头,似乎很反感此事。

“万岁爷,外头可还下着雨呢。”

“不妨事的,赶明日便叫皇后留在寿康宫侍疾,朕先去看看太皇太后。”朱伯鉴起了身,一旁候着的小公公立马给他系好了兜帽披风,门外又有四人擎着伞等着,左右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儿也就到了太皇太后所居住的寿康宫里。

朱伯鉴不让张全冉通传,示意众人在殿门口候着,自己独身进了太皇太后的内间寝殿。

寿康宫中灯火通明,一进门便有杯盏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宫里的侍女一见圣上到访,无不恭谨地跪下身去行礼,他一抬手,众人也都识分寸地撤了出去。

寝殿内满是药的苦涩味儿,浓郁不化,他正看到太皇太后面色苍白地倚在床边,转眼一个杯盏便碎在了自己的脚前,瓷片四处迸溅而去。

“……哀家支不动你们了是不是……混账……”那种嘶哑干涩的声音让人觉得心头发麻。

“奴婢们不敢……”跪在床榻边的小宫女已经是吓得面无人色,一扭脸儿看到了赭红色的龙栏纹饰衣摆,更是径直瘫坐在了地上,“万岁爷爷,是奴婢服侍不周,奴罪该万死……”

朱伯鉴倒也不动怒,只是平静道:“好了,都下去罢。”

一时寿康宫里清净了下来,徒剩下满地碎瓷汤水狼藉,有的还袅袅冒着热气。太皇太后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凝视着朱伯鉴阴沉道:“皇帝日理万机,还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实在是难得。”

“孙儿见过太皇太后。”朱伯鉴面无异色地行了礼,语气中却是有些淡漠。

“我把你叫来,是因为快到先帝的祭日了。”太皇太后咳了咳,有些浑浊的眸子里满是冷色。似乎在流徽帝死后,她的身子也每况日下了,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少年皇帝,她名义上的孙儿,却时时令她觉得如鲠在喉。

朱伯鉴顿了顿,说道:“程阁老一早就将事宜安排妥当了,只不过陵寝建成还需得些时日,太皇太后不必挂心。”

“哀家没问你这个,”她描着臂上的玉镯面色笑意森冷,“皇帝相信报应吗?”

“朕,不信。”

太皇太后一哂,“曹氏要是没出事的话,现在也快生了,可惜了,皇帝的元儿。”

“不是中宫嫡长子,倒也不足惜。”朱伯鉴面色淡然地望着有些唇角颤抖的太皇太后,似乎毫不在乎。

“是不是真的不足惜,皇帝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朝堂后宫人心惶惶,先帝到底是为什么驾崩的,你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皇帝难道要像吊死了德妃那般也将哀家杀了?

你,不敢。”

太皇太后喑哑地低诉着,而朱伯鉴只是负手立在她面前声音清绝道:“朕自然不敢,朕是仁孝之君,即便当朝太皇太后串通纵容亲子谋逆,朕仍要以奉养双亲之礼以待太皇太后。”

“好,很好!你父皇的确是远不如你深谙帝王心术……可皇帝也该记着,哀家是将死之人了,无畏无惧。哀家受的耻辱,终有一日定要王儿十倍返还!”

朱伯鉴暗诽:耻辱?景王五次三番欲置先帝和他于死地,为此不惜无数清白之人蒙怨,阖族而灭……可先帝还不是厚待了景王,尽心赡养太后,甚至终成了养虎为患的地步。他们有什么资格谈深受耻辱?

朱伯鉴看着太皇太后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样子,强压着心口的恨意,“既然太皇太后要静心养病,朕先告退了。”

他将这话撂下了,便拂袖而去,直到走出了几步,居然听到她又狂笑道:“皇帝糊涂了,翊坤宫的事竟是交给了那人。你以为杨焰是你养的一条狗,不敢反口咬你,可他却是头疯狼。先帝待他甚厚,一旦他查出什么来,你还能坐得安稳?”

朱伯鉴攥了攥拳头,置若罔闻地出了殿门,脸色不大好看。

张全冉大致是猜出了圣上此来寿康宫不会听到什么好话,一早示意身边人都谨慎点儿,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他一见圣上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万岁要去坤宁宫吗?”

朱伯鉴点了点头,那轿撵行出了寿康宫直奔中宫,可他忽然撩开轿帘和张全冉低语了两句,张全冉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快步离开了。

“移驾养心殿。”

这时候李归尘还在诏狱里,一早抓到的黑衣人已经全部毒发身亡了,而新抓来的传谣百姓几乎填满了外间的普通牢房,睡得鼾声震天。李归尘让负责此事的总旗先好生关押着他们,不许过分责打。

可即便是出动了这么多锦衣卫,京中的流言依旧是甚嚣尘上。“弑父弑君”非同小可,流徽帝虽在位日短,因轻徭薄税且爱民宽厚在民间颇有声望,而景王的声望甚至要更甚于流徽帝。这些声望都是积攒了二十余年,远非谁人可控。

时局不利,圣上弑父之事又不能澄清,李归尘陷入了僵局。

逐星在诏狱里倾吐了很多翊坤宫的密事,包括德妃和先帝一样,在平日有多宽忍仁厚,就连不爱说话的王顺的也时常在私下里念着德妃的恩情。她还说,王顺曾上请给康宗老爷和德妃娘娘守陵,但内务府没准,没出几日他就不见人影了——只因他已经投井了。

一直以来,王顺的所作所为都令人难以理解,只因为谋局之人并不会考虑到每个棋子在被利用之前,首先是个人。

在阴谋和盘算中,爱是一种肆意窜流的毒药。

“指挥使大人,张全冉公公传您速去养心殿。”

李归尘微微皱了眉头,将身边的佩剑交给了段明空。

昏沉的夜,缠绵的雨,似乎将永不停歇……

他冒雨行出诏狱的时候,不知道前方将会是一条怎样的道路。蒲风欲言又止的笑容似乎在他眼前不断闪过,而自己留给她的书信还压在石砚下……无论李归尘如何催促,袜子都一步不迈,直到他动了马鞭,它才挨着步子往皇城入去,溅起了无数冰冷的水花。

城门终于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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