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壶桐油,您的油,您拿好。
江夜雪道:可是我要的是松油
阿杜脸上的一惊,简直可谓拙劣至极,他大概也是不擅说谎的人,话说到一半,脸就有些红了:是、是吗?方才掌柜说的明明是桐油,难道是我听错了?
江夜雪一时不明所以,说道:那劳你再去换一次吧。
阿杜面露难色:啊您要松油啊?今儿松油已经全都售罄了,要不您改日再
他这个腿脚,你要让他跑几次?蓦地一个沉冷的嗓音打断他的话,墨熄从后面走过来,面色不虞地盯着他。
羲、羲和君
墨熄目光凌冽,冷冷道:到底是你听错了,还是岳府也正好需要松油,所以你们改卖了他家。
伙计不敢和墨熄扯谎,脸越涨越红,支吾着不出声。
到了这份上,江夜雪又怎么会反应不过来,他低叹了口气,对墨熄道:算了,反正我的铺子离这里也近我让给辰晴,免得他四处再跑,天太冷了,他来一趟不容易,而且楚衣那个脾气,我也是知道的
顾茫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又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锁奴环,似乎是在思忖江夜雪是个帮着给自己项链的好人,于是忽然一闪身,迅影般跑到了后院,未及他人阻拦,就拉了岳辰晴出来。
岳辰晴被他拽着裘袍的领子,涨得小脸通红,连连咳嗽道:哎,咳咳!你干嘛!你这只小乌龟,你放开我!
顾茫一直把他提到江夜雪面前,这才松了手。
岳辰晴揉着脖子,懊丧道:你干嘛啊
顾茫照着学道:要,松油。
你要松油?
顾茫指着好不尴尬的江夜雪:他要。我不要。
岳辰晴不得不抬头去看江夜雪,但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又转开了,嘟哝道:不行,那是我四舅要的
顾茫道:是他先来的。
先来的客人排前面。
掌柜也跟着跑出来了,一看这情形,顿时有些无措。陪着笑,讪讪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下岳辰晴算是反应过来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立刻回头瞪大眼睛:掌柜的,你不会吧?你莫不是已经答应把松油卖给他,结果怕缺货我走人,所以又反了悔?
掌柜忙道:不、不是,我只是听错了
岳辰晴见他心慌,愈发明白过来,怒道:你还骗人!你这个大坏狗!
江夜雪不爱惹事,摇了摇头,说道:不妨事,我也不急着用。岳小公子,东西你留着吧,我先告辞了。
说着,柱起拐杖低了头,慢慢地往外走去。
接二连三让江夜雪受了这么多委屈,岳辰晴良心终于有些受不住了,他在原处愣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看,眼见着江夜雪就要推门离去,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喂!
叫出口的那一刻岳辰晴就有些后悔了。该死了,爹爹伯伯舅舅都不待见这人,要是知道自己与他多话,那不得活剥了他的皮。
但江夜雪已经停下脚步。
岳辰晴只得硬着头皮支吾:那个那个谁你要这松油做什么啊?
做一些符咒。
哦岳辰晴侧着脸,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好奇,犹豫着问,那什么,之前李清浅闹事的时候,城里那些金刚不破符,是不是你给那些穷人送去的?
江夜雪没说话。
岳辰晴颇有些尴尬地,再瞥了他一眼。
江夜雪叹了口气,说道:天冷了,你别再四处乱跑了,早些点了货回去吧。别再惹你四舅生气。
说罢便掀了帘栊,出了店。只留岳辰晴一人呆呆地在原地站着。
对上墨熄的目光,岳辰晴委屈而茫然地嘟哝了声:羲和君,我
岳家之事不便参与,墨熄也没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与江夜雪一道离开了。
他们陪着江夜雪回到冶炼铺里,辞别的时候,差不多已是傍晚了,走在路上,顾茫忽然问道:墨熄,那个江夜雪,他为什么把油让给白鸟?
白鸟?
就是那个说我是小乌龟的。
墨熄反应过来了,原来顾茫是在说岳辰晴,岳辰晴穿着皮毛丰厚的白裘衣,领缘有一圈绒毛,所以顾茫就管他叫白鸟。
墨熄遂解释道:因为江夜雪是他的大哥。
是大哥,就要让给别人?
墨熄沉默一会儿,说道:不。是因为心里觉得重要,所以才会愿意让给别人。
就跟让你吃烤鹅的那个师兄一样吗?
墨熄心中一动:你认为那个师兄觉得我重要?
顾茫思忖后说道:烤鹅好吃。他给你。你是重要的。
墨熄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作声。过了片刻才道:那之前送你香囊的人,你觉得他对你重要吗?
顾茫不假思索道:重要的。
墨熄的脸一下子黑了,咬牙道:你觉得人家重要,人家未必瞧得上你,不然我收留你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得王城内有谁关心过你。
顾茫低头不吭声了。
墨熄被戳痛,便也报复性地反啮着刺伤自己的人:你就是在自作多情,一个香囊就把你打发了。那个人要真觉得你也重要,他就该来找你,你几次落难,他也该来救你。他来了吗?
顾茫干巴巴地:没来。
没来你还对他死心塌地觉得重要?
嗯重要的。
墨熄沉默一会儿,几乎是有些怨恨地冷笑了:真有趣,他到底是哪位英雄,你不如给我引荐引荐?
这回顾茫倒是落寞地摇了摇头,垂着眼帘再也不争辩了,多少有些伤到的样子。
两人闹了个不快,彼此都没再说话,并肩走了一会儿,快行至闹市区了,墨熄才终于又理他,说道:此处人多口杂,把你的斗篷披上。
顾茫照做。
他们在路上走,墨熄仍思忖着刚刚顾茫的话,心情躁动,路过一家茶摊,他便去去摊子上买了碗凉茶,站在那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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