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头脑中的念头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止不住地往外冒。
顾非敌喜欢他?
抑或,只是因为他不慎走了女主角的剧情,才会令顾非敌对他产生了错误的移情?
还是因为他屡屡抢夺女主角的戏份,又在江湖上明摆着一条好男色的属性,才会让顾非敌误会了什么?
反正、反正总不会是因为他的魅力,才会把顾非敌这样一个好好的男主角掰弯了!
那么,他自己呢?
他对顾非敌,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觉得刚才那个吻仿佛过电一般,令他整个人从头酥麻至脚底,近乎晕眩?
这是不应该的。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男人的吻产生这种感觉。
可他唇上仍然残留着方才黑暗中感受到的温润柔软,甚至开始回味在解除蛊毒之前,顾非敌入蜻蜓点水般的那个轻吻。
他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身体中那股被亲吻莫名唤醒的、极为陌生的欲念,明晃晃提醒着他他对顾非敌,或许早已不是什么单纯的兄弟之情、同窗之谊。
但这太突然了。
宿殃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宿殃转身,看到顾非敌正站在拱门下,双眼幽幽地望着他。
宿殃心里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顾非敌双眼微暗,低垂了眼睫,轻声道:多谢你为我解毒。
见宿殃半天不说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方才,我一时冲动,抱歉。
宿殃慌忙躲开对方的视线,不敢对视,俯身开始收拾两人摊开在榻席上的包裹。
一边嘟囔:好了,解了毒,也该出去了。今天我们就回鸢尾岛,明日
宿殃。
顾非敌打断了宿殃的话。
宿殃故作镇定:什么事?
顾非敌走到宿殃身边,垂头看着蹲在榻席上的人,低声说:虽然,我要为对你的冒犯道歉,但
宿殃都不敢呼吸了,对接下来将要听到的话,竟有了奇异的预感。
只听顾非敌问: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蓦然,尘埃落定似的。
宿殃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由蹲姿向后倾倒,失力般坐在榻席上,垂着头。
他思绪纷乱,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的真实感受。
高兴?或许又有些害怕。愉悦?却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紧张。还有一点点难以置信,一点点患得患失,一点点想要退缩。
这些复杂的情绪仿佛将宿殃全部的思考能力挤出了他的大脑,半晌,他只说出一句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熟虑的话:
顾非敌,我是魔教圣子。
顾非敌屈膝半跪在宿殃身边,声音低沉:我知道。
宿殃继续说:而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我们注定是宿敌,你这,这感情不会有好结果的。
顾非敌盯着宿殃:那又如何?
宿殃本就心乱如麻,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更加像是长满了带刺的荆棘,烦乱、刺痛,又无法下手抓挠。
别这样,顾非敌。他几乎慌不择路,你是武林盟主独子,你这样对我,有没有考虑过你父亲的心情?他一定是盼着你结婚生子的吧?
听到这句问话,顾非敌久久没有开口。
宿殃也没再多说,决定留给顾非敌想明白的时间,也留给他自己整理好情绪的机会,默默转身开始收拾包裹。
两人带来的东西不多,需要收拾的也没几样。很快,宿殃将包裹打好,最后看向榻桌上整整齐齐摞着的一叠纸页。
那是顾非敌在这段时间里默写的经书,宿殃伸手将它们拿起来翻看,借以平静心神。
顾非敌的字很漂亮,因为写的是经文,所以用了中规中矩的小楷。即便如此,笔锋间仍隐隐透出锋锐之气,一勾一划,都令人赏心悦目。
纸张一页页翻过,忽然,一篇不同于小楷的行书落入宿殃眼中。
比起小楷,行书更能体现书写者本人的气质。按理来说,顾非敌的小楷中都能带着锐气,行书应该更加气势逼人才对。
但不知为何,宿殃看着这页行书,竟从中感受到了几分情意绵绵的温柔缱绻。
是你教我的曲子。顾非敌忽然道。
宿殃下意识扭头看去,顾非敌的视线落在纸面上,没有看他。
顾非敌道:原先那歌太悲凉,我重新填了词。
宿殃的目光掠过一行行词句,停在最后但愿今生与君同在八个字上,只觉得心口烧得发慌。
宿殃。顾非敌再次开口,声音轻柔而低沉,我其实看得出,你很孤独。
没等宿殃回答,他又很快接着说:当初在小玉楼外的农舍,我凌晨醒来,看到你一人在院中练剑,就隐约感觉到了。后来你还记得石林阵前面那道断崖吗?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宿殃点了点头。
顾非敌道:你那时一个人站在崖边,我看着,总觉得你是想跳下去。
宿殃一惊,反驳道:我没有。
顾非敌笑笑,接着说:你在石林阵出口睡着的样子,我也记得清楚。还有,那时谛聆师姐忘了点灯,山道漆黑,你叹息的声音,我也记得清楚。后来你我共处一室,半年时间,足够我看出你在这世上仿佛并无任何眷恋牵挂。
顿了顿,他双眼微阖,艰难道:好像,就算下一刻让你去死,你也能从容抛弃这人世。
宿殃听得张口结舌。
顾非敌却又轻笑一声,说:可我不明白,这样的你,为什么又拼了命修行练剑,为什么要拼了命救我?
我宿殃卡壳了。
三次。
顾非敌步步紧逼。
玉鉴潭下你来寻我,荒原混战时你为我挡刀,还有,即使明知血蛊凶残,你依然要为我解毒。你已经拼上你的命,救了我三次。
宿殃无奈道:顾非敌,我
我不信你对我只是同窗之谊,宿殃。顾非敌极认真地盯着宿殃的眼睛,你做的这些事,我不可能真的相信,这仅仅是因为我们在小玉楼相处过半年。别说半年,就算是蒲灵韵,是徐云展,我们自幼十几年的交情,他们都不可能像你这样,毫不犹豫为我赌上性命。
说完,他垂眸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之前,面对那位教主时,你说的话,我还记得。
我那只是宿殃急道,只是、只是
顾非敌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宿殃,等待他最后的宣判。
宿殃一咬牙,狠心道:是骗他的。
满室寂静。
良久,顾非敌忽然伸手,从宿殃那里将写着新词的纸页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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