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是一片幽静的山谷。
夕阳西下,山谷已经沉入黢黢阴影之中,只余远处一道高耸的山壁上扔残留一片橙红色的日光。日光下,一处楼阁悬空镶嵌在崖壁,白墙黑瓦,竟与小玉楼中建筑如出一辙。
见到这处楼阁,顾非敌眼中迸射出一串兴奋的光芒,他将宿殃往身上托了托,抿紧嘴唇,向那处楼阁所在的山壁行去。
沿着山壁上搭建的不足三尺宽的栈道向上,顾非敌终于抵达楼阁平台时,太阳已经完全隐于山后,整片建筑落入阴影,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有些阴森。
请问,有人吗?顾非敌扬声问道。
楼阁内无人回应。
顾非敌又问了两遍,见楼里依旧静悄悄的,便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顾非敌先随意将宿殃放在地上,又四下寻找片刻,从偏厅灯台下找到火折子,点亮厅中两盏灯。
这处楼阁面积不大,却分了上下两层。下层是一间正厅外加两间偏厅,其中一边设了书案和博古架。厅中地面桌椅一尘不染,书桌上摆放的笔墨也尚未干涸,显然,这里是有人常住的。
顾非敌犹疑地冲楼上又问了一句,依旧没人回答,他便取了一盏灯,登上阁楼二层。
小楼二层隔出了一大一小两间卧房,房中被褥、陈设齐全,屋内甚至还有打满水的木桶和用具齐全的妆台,透着明显的生活痕迹。
顾非敌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住下。
他将手中的灯放在小一些的卧室妆台上,返回楼下把宿殃抱上来,又将他身上脏兮兮的外衣和鞋袜脱掉。
看到宿殃洁白中衣上沾染的大片血迹,顾非敌的手指忽然颤了一下。
他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晦暗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将宿殃染血的衣襟掀开。
意料之外,宿殃的身上并没有伤口。
顾非敌松了口气。
他的手指在早已凝固的血迹上摩挲了片刻,这才将衣摆裹回宿殃身上,把他抱上床铺,用厚重的棉被盖严。
这天晚上,顾非敌几乎没有睡觉。
他就着灯光在床边盘坐入定,内力恢复后,便钻进被窝帮宿殃暖身宿殃的体温依旧没有恢复,人也陷入昏迷一直未醒,顾非敌不敢大意。
直至朝阳初升,渐渐点亮天穹,顾非敌再次去摸宿殃的手时,指尖触到的不再是那种极为不祥的冰冷。
顾非敌终于放心了。
他帮宿殃将被角掖好,转身下楼。
房间内依旧没有人在。
顾非敌借着阳光,仔仔细细将这处房屋搜寻一圈,并没有发现通往小玉楼的路。
最后,他站在书案前,低头看向案上放着的一套心法书籍。
丹羽梧桐?顾非敌喃喃念出书册封面的四个字,伸手轻轻翻开扉页。
只看了这套心法总章的前两行,顾非敌便心头剧震,也不管有没有征得这间房子主人的同意,直接将书捧在手里,细细读了下去。
他沉浸在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才如梦初醒。
这套《丹羽梧桐》是正阳派内功心法,我花费数年才创出,刚刚完成,便被你瞧见了。
听顾非敌猛然回头,手中书册差点掉落在地,却被一只小鸟儿飞快衔住,送到斜靠在偏厅门口的绿衣女子手中。
顾非敌的目光落在那只停在绿衣女子肩头的小鸟儿上,片刻,他颔首抱拳,行礼道:师尊。
青波受了礼,笑道:你能来到这个地方,也是你的机缘。
顾非敌一愣,却并没有问是什么机缘,而是立刻道:师尊,宿殃也在这里,他的身体有些异样,不知您能否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的功法偏清寒,又曾在寒潭中运功试图维持体力,寒气入体无法排出罢了。青波道,你已经帮他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等他醒来,反倒会因祸得福。有这一缕寒潭冰魄在,他将来修习寒性功法就会事半功倍。
顾非敌沉默片刻,道:可他至今未醒,我实在担忧。
青波看了他半晌,笑道:你倒是关心他。
顾非敌垂眸不语。
青波道:宿殃出身殷昙神教,中原武林称它为魔教,并且一直想要除掉它。你却为什么肯一路背着他,彻夜照顾他?难道你没有想过任由他死于冰魄作祟,借此除掉中原武林未来可能出现的大患吗?
听到这句问话,顾非敌不禁皱了皱眉。他答得毫不犹豫:小玉楼内不谈江湖势力,宿殃是我的同窗,我怎可能弃他不顾?
青波又问:如果将来你两人出师,回到江湖,再见面却要刀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你又会怎么做?
顾非敌愣了一瞬。
随即,他低垂眼睫,神色也变得极为严肃。
若他真的如江湖传言那样,奸|淫掳掠、肆意妄为,我必不会手下留情。顾非敌道。
青波笑了:可他在玉鉴潭中救过你。
顾非敌斩钉截铁:我赔他命就是。
那如果,他并没有烧杀抢掠,也没有做任何坏事,只不过与你阵营敌对,立场不同,却要和你生死相搏你又会怎么做?青波饶有兴致地笑着问。
顾非敌张了张嘴,一时答不出来。
半晌,他闷声道:师尊,宿殃他或许身不由己。
青波讶异:嗯?
顾非敌却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青波眨了眨眼睛,忽地想起什么,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斜睨着顾非敌,懒懒道:当年魔教教主在中原横行无忌,曾收用许多男宠娈侍,因此有传言说他功法奇特,需夜夜与炉鼎双修才可练成
顾非敌倏然抬眼看过去,神色莫测。
青波继续道:传言还说,他每与炉鼎双修一次便会在对方背上以毒血纹一朵曼珠沙华,以此花咒为枷锁,与他双修过的人若离开他太久,便会日渐衰弱而死你说宿殃身不由己,指的是这个?
顾非敌再次垂下眼睫,半晌,才低声问:师尊知道他背上有刺青?
谁知,青波听到这句问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顾非敌半晌,问:你为什么会在意他身上的刺青?
顾非敌默然片刻,道:我只是有些不忍。
青波挑眉:哦?
顾非敌道:这半年相处,我见他并非江湖传言中那般不堪,当日玉鉴潭如此危险,他竟会赶来救我我觉得,他应该并非魔教教主那类行事狠绝、手段毒辣之人。他有如此天赋,若因为某些事,受制于魔教教主,实在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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