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一阵滚水沸腾之声,牧雪深瞳孔骤缩,裹挟着灵力的手腕上竟然被易雪逢握住了一道漆黑的灼伤印记。
牧雪深全身灵力骤然溃散,像是被易雪逢身体中散发的热度融化了似的。
在牧雪深出神的那一刹,易雪逢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小臂长的匕首,眼睛眨也不眨地抬手按着牧雪深的肩膀转身将其抵在身后的树上,匕首在一刹那刺入了牧雪深那仿佛冰雪筑成的心口中。
牧雪深目眦尽裂,恨恨地看着他:林浮玉,你竟敢
易雪逢微微喘息着,身体不知是炽热还是寒冷,他面无表情地一歪头,轻启苍白的唇,哑声道:我为何不敢?你既然这般热衷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何不自己也试试看?
剜心,裂魂,死无全尸。
他百年前所受之苦,这一世必定要一一地还给牧雪深。
易雪逢身体中时不时停滞的灵力此时终于悉数爆发,宛如烈火般席卷他的经脉中,待到那股炽热的灵力从身体中散发而出,直接将面前的牧雪深灼得仿佛要融化。
牧雪深满脸痛苦,易雪逢却不知为何,诡异地笑了。
疼吗?易雪逢凑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不过是一缕分神,哪有这么疼呢?
他说着,匕首再次往下一按,炽热的灵力钻入牧雪深经脉,将他雪筑成的身体融化出一个巨大的洞。
牧雪深想要抓住他,但是易雪逢身上那没来由的炽热对他而言是最大的克星,他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只是片刻,两人位置直接调转。
易雪逢死死按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牧雪深猩红的魔瞳,想要看着他缓慢地死在自己手上。
哪怕只是杀死他的一缕分神,也能让易雪逢几乎痛苦到炸裂的情感得到哪怕一丝的抚慰。
牧雪深瞳孔一点点涣散,就在易雪逢以为他要消散时,那人脸上怨恨狰狞的神色突然落了下来。
他依然是易雪逢那张惑人的容貌,只是眉梢落下一脸,便能让恶狠狠的神色变得柔和乖顺无比。
易雪逢一愣。
牧雪深浑身都在发抖,拼命朝着前方伸出手,声音带着哭音。
师兄他喃喃道,救救我。
易雪逢瞳孔一缩,骇然回头看去。
宁虞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此时正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那一向隐藏住的瞳孔变得赤红一片,全是血腥和暴戾。
易雪逢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手不自觉地松了松,但是在牧雪深挣脱的那一刹那再次握紧了。
不能让他逃走。
易雪逢茫然地想,手紧紧地用力,匕首刺入牧雪深的心脏。
终于,宁虞阴沉着脸走到两人面前,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易雪逢的手。
易雪逢偏着头,嘴唇发着抖,喃喃道:师
牧雪深一把拽住宁虞的衣角,眼泪簌簌落下来,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人心疼不已:师兄,我好疼,你救救我。
易雪逢忙摇头:不是的,他是假的
他还没说完,宁虞便死死握着他的手用力一扯,将易雪逢往后一甩。
易雪逢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双腿软得站不稳,踉跄两下直接跌倒在冰冷的泥水中,他茫然又绝望地朝前方看去。
宁虞背对着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在牧雪深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另外一只手握住他心口的匕首,似乎想要拔掉。
易雪逢喃喃道:不要
宁虞自从来到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有那骇人的双瞳似乎酝酿着极深的黑暗,迫不及待将人吞噬进去。
牧雪深终于逃脱易雪逢身上那股诡异灵力的控制,心中一喜,正要伺机离开,在他面前的宁虞却是轻轻启唇,凑在他耳畔沉声道:我记得你。
牧雪深一怔。
宁虞道:你是那个被毁了半张脸的丑八怪,雪逢的心魔里有你。
牧雪深勃然大怒。
宁虞却没有给他丝毫出手的机会,抚在牧雪深脸上的手缓缓下移,一把掐住牧雪深的脖子,另外一只握在匕首上的手却是狠狠用力,将最后半截匕首朝着他的心口推了进去。
真可惜。宁虞眸中全是讽刺,我还当你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只是一只偷窃他人身份苟且活着的丑陋蝼蚁罢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牧雪深痛恨别人说起他的容貌,宁虞还将那个丑陋两字咬得极其重。
牧雪深像是和他有杀父之仇一样怨恨地看着他,他已懒得再装,抬手就要击出一掌时,宁虞身上那磅礴的魔息却是直接笼罩住他,飞快结成一团椭圆形的结界。
宁虞将易雪逢的匕首直接拔了出来,冷漠至极地看着他:既然你自投罗网,我也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了,你错就错在不该用这张
易雪逢瘫坐在一滩泥水里,浑身发冷地看着背对着他的宁虞。
宁虞道:最让我厌恶的脸。
他冷漠至极地说完,结界中牧雪深骤然发出一声惨叫,结界一点点缩紧,很快便凝成了水滴般大小,缓慢被他收在袖中。
宁虞又从袖中拿出一只纸鹤,道:已经寻到他一缕分神,从现在起封锁蛮荒,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我会尽快回蛮荒把他本体揪出来。
他言简意赅说完,随手将纸鹤放飞,才转头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易雪逢。
易雪逢似乎被吓住了,全身都是水,愕然地看着宁虞,脸上不知是雨痕还是泪痕。
宁虞十分嫌弃动不动就哭的男人,他不耐地走上前,将匕首掷在地上,朝易雪逢伸出手,道:你方才离他这么近做什么,不怕死吗你?真当一把匕首就能轻易杀了他?天真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易雪逢怔怔地盯着他的手,半晌才呆呆地点点头。
最厌恶的脸
厌恶。
宁虞恨他。
易雪逢嘴唇轻动,似乎想要唤他师兄,但是挣扎许久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句:剑尊
宁虞见他似乎被吓傻的模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胆子也太小了,就这点小事都怕吗?
易雪逢试探着伸出手,发着抖双手握住了宁虞朝他伸出的手,小声道:怕
他浑身炽热又寒冷,在抓住宁虞手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委屈和绝望在一瞬间骤然爆发。
我好害怕易雪逢将脸埋在宁虞掌心,眼泪簌簌往下落,他哽咽道,我害怕我害怕
百年前他孤零零死在诛魔阵时的恐惧,在蛮荒炎海中孤苦活了几十年的悲戚,或者还有少时受伤时的痛苦,一切的一切,悉数从他心口涌出来。
最后,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全都落在了宁虞那句我最厌恶的脸。
在没见到宁虞之前,易雪逢满心都在想着要快点告诉宁虞自己的身份,到时无论宁虞是什么反应他都能接受;但是当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害怕得全身发抖。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