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瑾不敢忤逆他,顺从地将东西拿来。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香炉,看起来平淡无奇,只镂空雕着些花纹。沈知弦将他托在手里,轻轻掀开了盖子,里头不知燃了什么,有一层细腻的灰,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隐约有点熟悉。
晏瑾猛地抬眼看向沈知弦这香气,沈知弦方才召唤剑灵时,他曾闻见!
他面上终于难以遏制地显现出一些疑惑来:师尊,这是
傀儡木。沈知弦合上盖子,将香炉复又递回过去,木能制傀儡,如若真人。灰能制幻象,难辨真假去将它们散去悬崖下,别教人看见了。
晏瑾接过小香炉,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有些干涩:师尊,方才那些剑灵
阿瑾这个臭猪!
严深的声音忽然响起,晏瑾一个激灵下意识循声望去,结果却是绿油油的小草芽从窗外飞了进来,一边飞一边嚷嚷。
坏得狠!坏得很!这回又换成了魁梧青年的声音。
晏瑾愣了一瞬,旋即便反应过来既然剑灵是傀儡木灰做成的,那所谓真相也只是师尊造出来的假象罢了,那严深和魔修的对话
小草芽还真是,什么声音都学得会啊!
晏瑾眼底带起了一点轻微的笑意,笑意散去后,又觉得眼眶有些儿湿润,心底涩涩的,他沉默了片刻,握紧了小香炉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听见沈知弦的声音。
一前一后,有两道。
阿瑾是个小刺猬!
好了,你收声。
第26章白衣
试剑大会那事儿结束后,沈知弦就以心疾发作要调理修养身体为由,再次闭关,谁都不见。
被宋茗派过来询问严深该怎么处置的几个弟子快要给跪了,这几天,他们来五峰求见了沈知弦无数次,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得到的回复千篇一律随宗主处置,五峰绝无二话。
小弟子甚至想要不直接闯进去算了当然也只能是想想,晏瑾抱着剑在门口杵着呢!
晏师兄看起来虽然是没什么表情的,但那几个小弟子就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一股说不见就不见再问全部来打架的杀气。
小弟子们吓得一溜烟儿全跑了。
晏瑾杀气重不是没有原因的,别的小弟子不知实情,还以为沈知弦是真的在闭关,只有晏瑾知道,沈知弦只是在避着不想见他。
沈知弦闭门不出的第七天,晏瑾终于跪在了门口,沙哑着喊了声师尊。
里头照旧是没有回应的。
晏瑾沉默了许久,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下头,低声道:师尊,弟子走了。
他到底还是不敢逼迫沈知弦,沈知弦不想见他,他离开就是了,等过段时间师尊气消了
晏瑾站起身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或许他确实该离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师尊,岁见。
他咀嚼着这两个词,心烦意乱地往回走,步伐间不见往常的平稳,反应也没平时敏锐,连紧闭许多日的窗悄悄开了条缝、露出一片绿意来都没有察觉。
晏瑾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窗缝又悄悄地关上了,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来一位白衣青年。
他样貌隽秀,一双眼剔透而清澈,悠悠然摇着折扇时,隐约带点儿书生气是那种,拔剑能舞、提笔能写的书生气。
矜贵又肆意,仿佛是两相矛盾的词,用来形容他,竟也毫无违和感。
他闲庭信步般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唇边露出松快惬意的笑容来:再不走,差点儿要给憋死在屋里。
门半掩着,能瞧见屋里桌边端端正正坐着个沈知弦,正抬手斟茶,姿态从容。
白衣青年便折扇一收,叩了叩门,笃笃声将屋里的沈知弦惊动了,搁下茶盏转头望过来。
沈长老,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啦!白衣青年随意地作了个揖,屋里的人神态温和地抬手回了一礼,抬手时衣袖轻拂,隐约冷香浮动。
白衣青年又仔细端详了屋里人片刻,终于是放下心来,掸了掸衣袖,甚是潇洒地转身离去。
却说这头,晏瑾沉默着下了山,回身看着住了好几年的山峰,心头一片茫然。
虽说他一直在谋划着要离开,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是不知所措了。
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晏瑾这回离开,除了沈知弦,也没告知别的人,故而也无人相送。
他数年前孑然一身地来,此时也是孤单地去,身上除了一把剑,两套衣衫,几颗灵石,再无别物。
沉默地站了片刻,晏瑾弯腰捡起一截枯枝,随手一抛,就循着它枝尖指着的方向而去。
因着没有具体的方向,晏瑾并没有像别的出去历练的弟子们一样,买个坐骑方便赶路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囊中羞涩。
其实沈知弦在钱财上一点儿都没亏待过他,除了惯例发给亲传大弟子的月钱,沈知弦还会经常从自己的小私库里拨许多灵石给他。
不过晏瑾这几年来都没怎么用,就囤在那里,直到早段时间,才全取了出来,给沈知弦买了暖玉软榻和白玉石桌。最后还剩下了几颗灵石,被他带出来了。
也不舍得用,算是个纪念。
于是晏瑾离开师门外出历练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山脚下的小镇上,一位崴了脚的老阿爷家里,替他干了三天的活,终于得到报酬若干铜钱几串,碎银儿几颗。
老阿爷是独居,家里富裕不缺钱,晏瑾虽然沉默寡言,不过他的踏实肯干让老阿爷很欣赏他,老阿爷甚至想将自家外孙女介绍给他,被拒绝后才颇为遗憾地给了他不少银钱算作报酬。
晏瑾认认真真地道了谢,只取了一点儿,便告辞了。
贫贱不能移的清云宗亲传大弟子晏瑾,一路走一路打工,行程极为缓慢,在来到了距离清云宗不远的另一个小镇的时候,终于有点儿小钱能奢侈一把,住住客栈了。
他随意挑了间小客栈住,结果付钱时又出了意外一行十几个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人未到声先至:老板老板!还有空房吗!要六间!
客栈老板刚将收据递给晏瑾,闻言很为难:还剩五间
那一行人顿时就沮丧起来,一个年纪较小的小少年烦恼地揉了揉脑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嘟嘟嚷嚷道:啊,怎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