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gu903();疏长喻便靠着墙站在那里,未躲也未挡。他咬紧牙关,只垂着眼,一手将那块蓝田玉护在掌心中,任由李氏在自己身上哭着捶打。

片刻后,李氏停下来,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地哭了起来。

疏长喻最受不了的便是她哭。李氏的丈夫子女皆在边关,她一人担起这个家,平日里坚强的很。上一次,疏长喻的长兄死讯传回,李氏都没有在众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孤身一人安排了他长兄的身后之事。

疏长喻还记得当时李氏安慰顾兰容时说:疏家的儿郎,就应当死在保家卫国的沙场上。恪儿为国而死,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疏长喻垂眸不语,只觉掌心那块暖玉,阵阵发热。

你告诉娘,是不是真的。李氏抽噎着,一双眼不断地往下落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和二殿下的事,是不是真的。

疏长喻垂眸未答,已然是默认了。

李氏盯了他半晌,抬手又开始捶打他。

你为什么不否认,景牧,你为什么不同娘解释!她哭道。娘那么了解你,敬臣,你怎么会是那种做了皇子少傅,竟同他纠缠不清,行那苟且之事的混蛋呢!

不是的,母亲。疏长喻开口道。

李氏停了下来,一双眼灼灼地盯着他。

疏长喻面上肿起一片,嘴角甚至有些破皮。他垂眼看着李氏,目光里是一种淡然的、理所应当的坚定:我同景牧之间的感情,并不苟且。

果不其然,又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他脸上。这次李氏应当是用了全力,打得疏长喻眼前顿时一花,耳畔嗡鸣了起来。

他一手撑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隐约听到嗡鸣声中,李氏带着绝望的哭腔,颤抖着说:到祠堂去。跪上一夜,再同我说话。

你去祠堂,好好看着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想想他们是为什么而死的,再想想你自己在做什么。

疏家的牌位,在祠堂里齐齐整整地摆了三排。最后那一排的最右侧,那块崭新的牌位便是疏长喻的长兄,疏长恪的。

疏长恪年长疏长喻十二岁,他死的时候,正是疏长喻为救幼童落水,被紧急送回家里,高烧不退的时候。

这祠堂背阴,到了晚上便尤其阴冷。疏长喻跪在那里,只觉得冷嗖嗖的风从背后卷上来,冻得他整道脊椎都冰凉一片。

他面对着那三排故人的灵位,像是跪在这里,朝着满堂忠烈认罪一般。

疏长喻却只觉得可笑。

他看着那一个个名字,就连刻在牌位上的模样都是中正刚直的,像是疏家代代传承下来的脊梁一般。

当初,疏老将军乃□□身侧一元虎将,随□□起义,几十年打下了一片江山。开国后,疏老将军主动请缨,愿以疏家军筑成钢铁长城,护卫江山安定。

自此之后,疏家代代镇守北地,疏家的将军,一代一代的,无一不是战死雁门关。数百年至今,北地蛮夷年年骚扰,没有一次越过雁门关过。

就是这三排牌位,换取了北地边境数百年的安定。

可是他们守护的人,在做什么呢?

前世,若不是自己这么个大奸臣,疏家这满门数十个牌位,都会落进史官的笔下,千百年后,被后人当做乱臣贼子来唾骂。

疏家人,是将忠君爱国刻在骨血里的。疏家代代后人无一不是家教极严,男丁更是皆在边境长大,自幼随军。

疏长喻对着那三排牌位,心道,可是,你们守护的那个朝廷,守护的那些人,守护的龙椅上的那个君王,都不值得你们满腔的执着和忠诚。你们的颈血,都被糟蹋了。

如今,我什么都未做错,为官为人堂堂正正,纵然前世有百般错处,如今也是一一悔改,再没有犯过。我知皇帝昏庸,朝廷复杂,这些都不是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匡正的,我便脚踏实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列祖列宗都教导后代要忠君爱国,可座上诸位可知,忠君与爱国本就是分开的。如今这君王一事无成,将天下和忠臣握在手中糟蹋,我凭什么还要敬畏他,敬畏他景家的血脉?

你们凭什么还要让我像你们一样,为了龙椅上那个多疑、自负、自私的人,将自己牺牲掉?

那牌位之上,悬着一方满门忠烈的匾额,还是乾宁帝刚登基时,为这个护卫一方太平的家族题写的。

疏长喻抬头看着这个匾,却想将它砸碎在祠堂中。

夸疏家满门忠烈的是你,将疏家满门打为乱臣贼子的也是你。这天下该当守护,但君王却不配为君。既然这样,我为何还要心怀敬畏,同天家人划清界限?

我疏长喻同景牧两情相悦,上不负天,下不负地,更无愧于黎明百姓。何错之有,为什么要悔悟,要认罪?

这一夜,月光如银,落在身上,竟比疏长喻前世赴死的那一夜,还要冷。

但唯独不同的,是他身侧那块蓝田暖玉,在这寒夜里,贴着他身侧,一丝一丝地将温暖渡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新年第一刀!

2019年惹!!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第56章

次日清早,醉木犀疏长喻告了病假,并未去上早朝。

李氏一大早天还没亮,便起身去了祠堂。她知道疏长喻身体不好,自己也是一夜未眠。第二日起身时,模样憔悴了不少。

替她梳妆打扮的丫鬟见她这模样,便觉出了什么事,可昨夜自三少爷回来,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三少爷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夫人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丫鬟没敢多言,利索地替她收拾好了。

李氏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一进祠堂,便看见了跪在正中的疏长喻。

这祠堂空空荡荡的,只有疏长喻一人跪在正中。那一排黑森森的牌位下跳动着一排烛火,将疏长喻的影子在他身后拉得长长的。

他腰背挺拔地跪在那儿。他自幼身体不好,虽个子长得高,但那肩背却窄。这般挺拔地跪在此处,远远看着,便瘦削又嶙峋。

李氏顿时掉下眼泪来。

她的这孩子为什么便这般命苦呢?

从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是要率先巨细无遗地告诉远在北地的疏将军的。但是今天这事,她在书桌前提笔坐到半夜,除了落了一纸的泪水,一个字都未写下去。

疏将军若是知道了此事,李氏相信,他定然会提枪回来,亲手手刃了这个儿子。

李氏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般收礼乖巧、从不逾矩的儿子,为什么会做下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呢?

疏长喻虽自幼养在她身边,但让她操的心比远在边关的疏长彻都少。他向来克己守礼,不当做的事从来不做,需要她讲的道理他自己也全都知道。

怎么如今,就不知道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了呢?

他喜欢谁不好,他去喜欢公主,喜欢其他朝臣的女儿,再不济去喜欢个平民女子,喜欢个青楼妓子

都好!为何便是个男子,还是个他日说不定便继承大统的皇子!

他们疏家虽家大功高,但君臣之义最是分明。他们是朝廷的刀剑,能被君王握在手中,但怎么能怎么能躺在君王的枕边呢。

李氏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这个最省心的孩子会去做那捅破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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