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不同意:你可是柏家大少,柏家的招牌还亮着呢,哪儿那么容易忘,要我说,你不如跟我合伙做生意,我爸不准我搞,你爸肯定也不准你搞,我爸想我跟他一起从政,你爸肯定是想让你跟他一样当个文人。
世间当爸的都一个样,吃了哪边的甜头,就想孩子也去哪边。杨三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现在抽烟是件时髦事,以前都是男的抽烟,自从香烟老板看到女人的商机后,烟盒子上的画都变成了穿着旗袍的女人手里夹着长长的细烟,看起来又优雅又高贵。
所以现在室内,抽烟的女人比男人多。
你跟二爷说得上话,二爷手指缝里漏出来点,都够咱俩发大财了。杨三眯起眼睛,若要说佩服,我最佩服二爷,比咱还小点,就有那么大的家业
我爸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都说我要能有二爷的本事,他叫我爸。
柏易被逗笑了,杨三:嘿,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我爸说了,如今时局不好,他准备把我跟我妈送到台湾去。
等局势稳定了,再把我们接回来。
这时候不少高官都把妻小送到香港或台湾,去国外的也有,不过国外语言不通,多数人适应不了,于是说国语的香港台湾以及新加坡就是最好的选项。
杨三还要说话,忽然有人说道:白家的车来了。
二爷要过来?
没听说啊?再说了,二爷可从不接受宴请。
要说还是赵厅长的面子大。
只开一面的大门此时两面拉开,大厅里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刚刚还吵嚷的大厅忽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连柏易都在气氛的带动下看向门口。
今天的白二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他依旧是那副病态模样,嘴唇和脸颊毫无血色,唯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不必说话,只需要站在那,所有人都得对他俯首,好像上港精气汇聚,只孕育出了这么一个人。
他无需折节下交,也无需脸上带笑,他睚眦必报,人们却说他善恶分明。
他心狠手辣,人们却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因为他的身份地位,于是他的种种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就连一直滔滔不绝的杨三,此时都闭上了嘴。
白二迈步走进来,人们这才回魂。
这是怎么?我一来就没声了,在外头听着可热闹的很。白二一脸笑容,却没人真敢像他说的一样自顾自聊起来。
人群中有年轻人喊道:不常见二爷,偶尔见一面,自然要全副身心挂在二爷身上。
这话又像讨好又像玩笑,不让人觉得谄媚,也不让人觉得轻视。
然而白二目标明确,并未停下脚步同人攀谈,径直走到了柏易面前。
柏易一下伴随白二一起,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二爷。柏易放下酒杯,拱了拱手。
白二却说:我听说西方不拱手,都是握手。
白二伸出一只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他眼角微挑:不知白二可有这个荣幸。
柏易伸手与白二交握:二爷说笑,能与二爷握手,是我的荣幸。
晚上有一出戏。白二说道,原是想邀请大少一并去看,不过下人去了柏家,才知道大少来了这儿,我邀大少过府,大少再三推辞,赵厅长一请大少便来了,想来是我白二面子不如赵厅长大,或是不如赵厅长讨大少喜欢?
那是先前话没有说开。柏易义正言辞地反驳了白二的话,若是朋友,朋友相邀,我是从不拒绝的。
白二微笑道:既然如此,大少不如同我一起去看戏?
柏易自然不能拒绝,他笑道:二爷所请,不敢不从。
白二笑起来,喜恶难辨:是不敢
走吧。
既然是白二,自然不需要跟此间主人打招呼,领着柏易就离开了赵家,等人走了,刚刚安静的大厅才重新人声鼎沸。
都说柏大少投了二爷的缘,传言果然是真,哎!刚刚就该跟柏大少多说两句话。
柏大少虽是腐书网,但我看也不是酸腐文人,你是不知道,我原先同一个老先生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
柏易和白二坐上汽车,两人都坐在后座,车里满是皮革的味道,实在闷得慌,柏易打开了车窗,外头的凉风吹进来,才喘了两口气,被气味闷住的胸口好上了许多。
孙琦今夜登台,我想着你与他认识,这才叫你去看。白二把鼻烟盐粉洒在指头上,递到柏易鼻尖,叫他吸一口。
柏易吸了一口,果然十分提神。
鼻烟历史长久,好烟叶晒干后磨成粉,与各种名贵药材一同封存在地下,一年后就可使用。
不过白二用的这个应当是薄荷的,清凉冲鼻,提神醒脑。
柏易奇怪道:孙先生不是您包下了吗?还叫他上台?
白二:原是想着花了钱包着他,无趣的时候也能听些往日爱听的,不过滋味不对,还不如叫他回去唱戏。
等到了地方,柏易和白二下车,柏易脚踩在地上,才发现这是一座桥。
华鹊桥边立了块木牌子,也不知是何时何人立的,腐朽斑驳,有些年头了。
柏易听旁边也准备去看戏的人在那念叨:重楼跨空雨声远,屋多人少风骚骚。
竟然是苏东坡的词。柏易轻声叹了一句。
白二:早年这里比现在热闹,那时候还没电影院。
戏曲现在也没落了,年轻人更爱看电影。
戏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院子外挂着红灯笼,竟不像个戏班子,更像是个装模作样地妓园子。
也不知点的是什么熏香,现在还隔了挺远,柏易就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那院子外头还贴了对联,柏易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都是些淫词浪语,不堪入目。
白二看他不懂,还解释道:现在戏园子都不做一个生意,总要多几条来钱的路。
既唱戏,又卖|春,是现今戏园子的生存之道。
白二来看戏,当然不能坐边角的位子,向来都是中间最好的位子,没有遮挡,台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上入座,就有人上了一碟花生一壶小酒,酒是甜酒,以醇香甜美为主,男女皆宜,入喉温柔,如江南小曲一般,点点滴滴尽是入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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