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栾等人早就等待已久,选在众人熟睡的时刻,他们悄悄潜入归林居大通铺,没想到被杨飒派去的守卫发现。霎时间,两方人交起手来,那些被铐住的囚犯,亦拼了命反抗。
杨飒被惊动,刚出房门却霎时间卷入到与卓栾的打斗当中,申屠刚带着人拼杀,他们在后院混战一团。
被大雨挡下的客人,并不只有孟锦年他们。但其余的客人,都是在江湖上跑惯了,知道什么时候该闭门不出。
雨势似乎小了些,孟锦年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走。
身后杨飒跟了上来,他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道夜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该出来么?”
这话竟有种教训的意味,孟锦年忍不住侧头道:“若非厮杀声消失,我是不会出来的。”
这话又倔又硬,偏偏说的人云淡风轻,有种不服气偏又掩饰的执拗感。
杨飒捂着胳膊出了冷汗,却不禁扯了扯唇角,今夜被偷袭的阴霾下。唯有此刻,才忽然放松了一些。
两人来到杨飒的房间,他浑身湿淋淋的,锦年还没来得及说话。杨似是力气透支,倚靠着柱子骤然滑坐下来。他捂着胳膊,冷汗涔涔朝她看过来,一双眼眸里是宛若受伤野兽的目光。
原来方才是在逞强,孟锦年只能蹲下来,帮助他撕开衣裳。
伤痕颇深,皮肉外翻,撕开的衣袖也被鲜血染红。
“你猜偷袭的人是谁?”他竟然还有心情说话。
孟锦年猛地拽紧绷带,杨飒蓦地倒抽一口冷气,抬眸却只见她平静的面容。
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杨飒又道:“你不猜,是因为猜不到,还是不想说?”
他眼眸幽深,透出一种意味深长。
孟锦年扫了他一眼,低头将绷带缠住:“与我有关系么?”
杨飒望着她,忽然冷嗤一声,倚靠着柱子道:“我原以为,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却没想到他只是等待机会卷土重来。”他闭了闭眼,沉了声音,“是我大意了。”
鲜少见他如此干脆利索地认错,孟锦年不禁望了他一眼,大雨中他毫不犹豫让她先去救军卫,而自己忍着伤口转身。
“归林居距离云州府有一段距离,谁也未曾想到,卓栾居然会跟到这里来……”孟锦年收拾剩下的工具,顿了顿,又道,“他不是一般人。”
杨飒颇为惊讶地直起身体,盯了她一会儿,片刻后笑了:“你果然知道……”顿了顿,又挑眉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安慰我?”
清晨故作不认识的,可是他。
难不成一场大雨,便冲走所有的记忆。
孟锦年没搭理他,只是继续动作。
杨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冷了一些:“我们的人受伤了,幸好,他们也没有得逞。”
她迟疑了一瞬,皱眉道:“那些人犯了什么罪?”在云州府山上,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村民。
“他们都是逃兵。前两年被卫所所征,后来逃跑,上山为匪为祸一方。”杨飒懒洋洋道,忽然一顿,又朝她看过来,“我还没问,你那时候如何逃走的?混乱刚起便人去楼空,你的动作倒是快。”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欣赏。
“你怎么知道的?”锦年盯着他,挑眉反问,“难不成,当时正值危乱之际,杨大人还有空看了看?”
杨飒像是被人戳到什么,骤然语塞,别过脸去,冷冷道:“我负责剿匪行动,自然知晓你的行踪。”
孟锦年瞥了他一眼,拿起绷带与药物,刚起身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方才她也置身于雨中,虽然撑了伞,但伞落后大半衣衫湿透。一心为杨飒治伤,她竟然忽略了这些,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杨飒的声音。
“孟昭——”
孟锦年的心蓦地一跳,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略带嫌弃与讽刺意味:“男子汉大丈夫,若都像你这般单薄,怕是大兴江山就要被胡人的铁骑给踏平了。”
都这个时候,还不忘讽刺她,方才雨中的杨飒仿佛只是幻觉。
孟锦年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侧头:“大兴的江山,只要有杨大人如此的人物,怎会被踏平?”说完不再停留。
出门转弯的刹那。
杨飒的幽深的眼眸正望过来,他倚靠在柱子上,他一只手放在胳膊的绷带上,朝她看过来,神情懒散而放松。
雨声沙沙,水流顺着屋檐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回到房间,孙绮波吓得够呛,不断回想横在雨中地面上的尸体,望着她艰难道:“真的死人了?”
孟锦年解开扣子的动作一顿,回想起那几句尸体,竭力咽下喉间的翻涌感。点了头,“这很寻常,你要习惯。”
孙绮波咽了口唾沫,强撑着道:“这路上都是如此危险?”
以往虽有过险境,距离鲜血却不曾如此近。实则最危险的一次,恰巧被她遇上。
“我早说过,路途很危险。”她脱下湿了大半外衫,“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孙绮波苦着脸,她轻咳几声:“其实你早该叫我的,好歹我也能施展两下。”
外强中干,佯装坚强。
孟锦年低头笑了笑,一本正经道:“刚好,方才杨百户说那些人说不定会去而复返,届时你也可以大展身手。”抖了抖衣袍,还是扔在木盆里。
孙绮波的动作骤然一停,双手紧握着剑鞘,神情惊惧:“你说真的?”
孟锦年笑了笑:“开玩笑的。”顿了顿,又想到杨飒开玩笑的神情,迅速敛去笑意。“至少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gu903();“说起来……”孙绮波忽然凑过来,试探道,“你跟那个杨百户,到底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