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琊朝他耳畔喊道:“我说!叶钊才了不起!”
庞景汶揉了揉耳朵,拽着她站起来,“回去吧,好不好?”
李琊用手肘撑开他,“别拿你哄女孩儿那套来哄我。”
“我明早还有课,真不能通宵。”
“……你说,为什么他就那么得意,凭什么啊。”李琊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打开发现空空如也,撒气似地捏成一团,掷了出去。
庞景汶劝解不了,趁此机会哄她下楼。
楼道里有呕吐物的味道,李琊低骂一声,跨下台阶,却未保持平衡,直直跌落在末端的平地上。
庞景汶一惊,两步冲下去,将她拖起来,“没事吧?”
她站稳了,拍了拍他的肩头,“还好。”
他仍不放心,虚揽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少喝点儿,没意思。”
“我够意思了,最近清醒的时间比烂醉的时间长。”
“我是说……烂成这样,不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难得未发脾气,笑着点头,“你说的没错。”
俱乐部楼下有一间尚在营业的馄饨店,四周贴着附近场馆活动或演出海报,其中一张来自虹膜——做旧的烧灼痕迹将三分之一灰蓝的浪潮覆盖,上方的“Pororoca”排成半弧形。
庞景汶不放心,让李琊待在这儿,独自去为她买烟。
李琊笑他,“你们一个个儿上赶着扮演我监护人啊。”却还是乖乖拣了空位入座。
抄手店老板同这些昼伏夜出的常客十分熟悉,招呼说:“老规矩?”
李琊想了想说:“清汤好了,不要啤酒。”
馄饨还没做好,庞景汶回来了,将一包七星双爆丢在桌面,“没有百乐橘子了,我随便拿的。”
“谢了。”李琊拾起烟盒,用蓝色金属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刚刚妞儿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我说你没和我在一起。”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接个电话怎么你了……”
“没电了。”见他不相信,她将手机举到他眼前,“真的。”
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他摇了摇头,瞥了眼来电显示,念道:“‘二百五’。”
她面无表情地摁断,把手机放在一旁。
见她如此反应,他了然道:“钊哥?”
下一秒,手机再度嗡嗡作响,悠闲地在桌面划出太空步。
李琊正准备挂断,庞景汶迅速将手机捞走,直接接通,免去寒暄,说:“山茶在‘零点馄饨’……对,街头这家,虹膜过来不远。”
适时,老板端来馄饨,李琊礼貌道谢,有气也不得发作。
庞景汶放下手机,起身说:“我先撤了,你慢慢吃。”
李琊瞪了他一眼,一副“回头找你算账”的模样。
清汤馄饨香气四溢,可她食之无味。心里犹小猫挠痒,在北冰洋汽水与燕京啤酒间犹豫一阵儿,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接连喝去半瓶啤酒,馄饨店迎来陌生的客人。
老板招呼道:“随意坐,吃点儿什么?”
“我找人。”叶钊客气地笑笑,在门边一方落座。
李琊搁下筷子,挑眉道:“你谁?”
叶钊不语,拿起桌上的手机,“数数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看见通话记录里的备注名,似笑非笑地说,“二百五?”
李琊夺回手机,垂头继续吃馄饨。
叶钊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找老板提来一箱啤酒。
李琊惊诧道:“你疯了?”
叶钊自顾自开瓶,同她的酒瓶轻轻一碰,“想喝酒,我陪你喝。”
说罢便就着瓶口直灌,淡白的酒穿喉而过,然而如饮烈酒,辣得他五脏六腑俱疼。他垂眸看着眼前的愣怔人,不知她是真醉还是什么,眼里有蒙蒙的雾气。
李琊别过视线,闷闷地说:“没必要。”
叶钊一口气喝完整瓶才停下来,以拇指抹拭唇角,“要死是吗?算上我。”
刹那间,后厨的水流声、邻座的说话声、门外的犬吠声,周遭的一切静止。
李琊握住冰冷的酒瓶,化开的水沾到她手上,要令她整个人浸湿一般。又松开酒瓶,轻微颤抖着点燃烟,她说:“你做梦。”
叶钊用牙关撬开第二瓶酒,舌尖抵了抵齿缘,说:“嗯,是太容易了。”
他们再没了言语,酒一瓶接一瓶摆上桌,碗里剩下的馄饨变冷变坨,注定等不来食客再尝。
叶钊喝得头脑发昏,方觉可笑。这些时日她如何度过的,他也想切身体会一遭,像十来岁的学生,失恋后嚷着故地重游,幼稚极了。
李琊今晚各式混杂喝了许多酒,再熬不住,但胜负欲作祟,不愿喊停。
老板前来提醒小店即将打烊,才令这场较量得以终止。
送走最后的客人,店里的老式收音机自动跳频,千禧年流行金曲响起,“你在何处漂流,你在和谁厮守,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
老板在门栏处坐下,拿出红梅烟,轻声哼唱,“多么愚蠢是我,多么爱你是我,才会痴痴固守,这愚人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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