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天天炒蛋炒饭给我吃?”李琊轻声笑笑,转身走进门里。
叶钊没想到她连过去随意的玩笑都记得这么清楚,停顿片刻,说:“可以的话,好啊。”
她随手将裹着口琴的鸭舌帽放在充作床头柜的木箱上,瞥了他一眼,“这才不是勾引。”
他摊手回应,把行李箱放置在墙角,这才好好打量这间房。
称这里为一居室未免太过牵强,仅是比帐篷更能抵挡风雨的地方:门边的窗户是唯一一扇,墨绿的窗帘遮蔽光线,对面灰白的墙壁有曾在此居住过的人留下的彩绘涂鸦,其余的墙面都贴了隔音海面,地面铺了灰色廉价地胶;摆放录制设备的书桌,装着唱片与书籍的简陋木柜,挂满衣物的门型可移动衣架,最后是一张床;别无其他。
李琊毫无顾忌地除却衣物,打着哈欠,回头说:“不睡?”
叶钊看见她背上因动作而完全凸显的脊梁骨,不免皱眉,“你有吃饭吗?”
“什么?”她不甚在意地说,拎起被单一角,窝到床上去。
他呼了口气,把风衣丢在行李箱把手上,走过去坐在床沿,颇有些严肃的说:“多重?”
她把手背搁在额头上,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不睡你就滚一边儿去,我好困。”
他捞起她的手臂,单手将其前臂中央完全握住,“有九十吗?”
她转移话题说:“我的纹身好看吧?”
他却揪住话题不放,“一米七不到九十斤,你要去走秀?”
李琊不解地看着他,“你在讲笑话么,不好笑。”
叶钊松开她,一言不发地掀起被单。
她用指关节抵了抵他的背,努了努下巴,“裤子。”
他轻轻摇头,依言脱了裤子,在她身侧躺下。
他们都有些拘谨,静静望着彼此。室内仿佛开了暖气,干燥而闷热。
叶钊抬手抚开她的刘海,让她漂亮的眉眼完全展现。
李琊放在枕下的手握紧一瞬,松开来时,她慢慢挪动肢体,最后脚趾碰到他膝盖。
他笑笑说:“不要乱动。”
她将他的手放到脸颊上,“现在没力气。”
她说话时,嘴唇若有似乎地碰及他的掌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藏在这些细微之处。他感觉组成他躯壳的宇宙尘埃在瞬间汇聚,再一次大爆炸。
他终于将她揽进怀里。
无关欲望,他们紧紧相拥,不晓得是候鸟终于抵达南方,还是南方最终等到候鸟,摇摇欲坠的房,生出无穷的踏实感。
李琊环抱他,一下又一下抚摸他的背,然后说:“不要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叶钊深深闭上眼睛,“嗯。会好的。”
她恍然发觉,也许,她比她以为的强大得多,明明是最需要慰藉的人,却还有多余的力量去安抚他。
不,不是她,是无法消减的爱,爱永远比人们以为的能做到更多。
良久的沉默,叶钊出声说:“不和我说说你的事?”
李琊将要入睡,迷糊地哼了一声,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双手挡在胸前。
这是她潜意识里的防备,并不是对他才如此。他却好心疼,甚至感到窒息。
他迫切地想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甚至想给予承诺。然而当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乐声模模糊糊溜进这间仍是不够隔音的居室。
叶钊虽然觉浅,但这些天都没睡过好觉,难得陷入了深度睡眠,并未醒来。
倒是他的枕边人,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干脆地起床。
李琊趿着人字拖,随意拿了件体恤套上,将洗漱用品放进搪瓷盆子,走出房间。
院子里,一支乐队正在排练,围观的除了左邻右舍的其他乐手,还有零星的原住村民。其中的熟面孔同李琊打招呼,就连听见“毛妹”这一称呼,她都笑着回应。
横穿过空地,来到公共盥洗池——石砌的凹槽,正反各有一排水龙头,像旧式学校会有的设施。
李琊把搪瓷盆子放在台面上,就着冰凉的水,刷牙、洗脸,最后洗头。
其实房间里有极其狭小的独立卫浴,但她为了节省水费,天气状况允许的时候,总是在这儿来梳洗。
想来有些好笑,从没为钱发愁的人,忽然之间竟得抠抠索索,仅为剩下几角几元。
李琊头顶包成埃及式的浴巾,回到房间。
叶钊似是将将醒来,只穿了平角内-裤,弓着身子坐在床沿抽烟。
“不多睡会儿?”她把洗漱用具放回原处,在他身旁坐下来。
他能听见她心声似的,把烟递到她唇边,“待会儿还有事。”
她浅浅吸了一口烟,吐出雾气,“待会儿还是晚上?”
叶钊看了一眼放在木箱上的腕表,接着拾起旁边的深蓝色金属打火机,“四点到出版社,可能会跟他们吃饭。”
李琊“噢”了一声,“远吗?早点走吧,我也要去虹膜。”
他点了点金属打火机上的刻字,“谁送的?”
那是一行刻得很浅的英文字母:“Camellia”。
她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不像你会做的事。”
“谁说的。”
叶钊没再追问下去,掸了掸烟灰,有些突兀地问:“怪我吗?”
李琊顿了顿,说:“……怪。生气得不得了。”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而笑。
李琊藏起笑意,去衣架挑选衣服,忽又侧目看他,“喂,不要得意。”
叶钊玩笑道:“准备踢我出局?”
“随时都有可能。”
“勾引……我不擅长,需要一点儿提示。”
她穿上紧身针织衫,拢了拢头发,淡然地说:“没门儿。”
他不再言语,将腕表戴在手腕上,不疾不徐穿戴起来。
过了会儿,叶钊收拾妥当,走出浴室。
gu903();李琊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出版社具体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