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灯悬在头顶,李琊靠在陈旧掉色的手术床上,拉住叶钊的手:“再抱一会儿。”
张医生端着托盘走来,缩着脖子移开视线,“哎哟。”
叶钊挤出一个笑来,“乖。”说罢用被单将她裹严实,站到一边儿。
额头出血的地方又疼又痒,她想去挠,却摸到混合了雨水的血。张医生出声制止,“我的个仙人,感染了我可没辙。”
她笑笑,“只是破皮了对吧?你先想办法把我手弄好。”
“一样样的来。”张医生瞥了眼赤-裸上身的男人,“年轻人,外头有我的白大褂,你先穿上。”
叶钊道了谢,掀开帘子走到外间。窗前一张桌子,放着病例、杂志报刊、常用的药、搪瓷茶杯,墙上挂着性感女郎月历。比起他住的地方,这里因为杂乱更显破旧。实在不是令人放心的诊所。
这个天气淋了雨着实好冷,他取下大褂套在身上,嗅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
“张大脚,你别看他长得好看,还有腹肌,就打他主意啊。”帘子后面传来女孩虚弱的声音,叶钊低头看了看腹部,肌肉随呼吸浅浅起伏。
“啊——”女孩忽然叫唤一声。
他立刻转身,欲开帘子的手攥在一起,“李琊?”
张医生说:“别大惊小怪的,死不了。你这怎么搞的,跟人打架还是——”
“我从二楼摔下来了。”
“你放屁!”
李琊笑笑,看见托盘里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和一根针,说:“有这么严重,需要打麻药啊?”
“拿个镜子给你照照?”张医生用镊子夹着酒精棉花清理她的伤口,“还好没伤到骨头。”
“缝几针啊?不用打麻药吧,我还有事儿。”
“什么事情比你命还大。”张医生看她坚持,松了口,“行吧行吧,你坚持住啊。”
她点点头,痛感一瞬间袭来,闭上眼睛低声咒骂,手握紧了床沿。
叶钊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湿润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打火机也浸了雨水,点几次都点不燃,遂作罢,将它们一齐丢进垃圾篓。
手背掀开帘子,他仿佛在看一出无声电影。女孩面无血色,眉头紧拧,长长的睫毛和身体一起颤抖,细碎的短发紧贴着脸颊,踩在地上的运动鞋周围有一滩水渍。
她抬眸,灰蓝的眼眸里有泪光,“叶钊……操,轻点……”咬紧牙关,原想朝他皱皱鼻子,可脸部肌肉已经麻木得没法活动,只得弯了弯唇角,“怎么你穿白大褂也好看啊。”
叶钊走到她身边,看见她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轻声说:“别贫了。”
“你哪儿人啊。”她抓住他的手臂,“北京儿人儿才这么说话。”
她嵌了污泥的指甲紧扣着他,几乎要抠进他肉里。她笑笑,“疼不疼?”
张医生聚精会神地缝合伤口,听了说:“能有你疼?!”
她做作地眨了眨眼,“我心疼。”
张医生摇了摇头,“那你放开他嘛。”
叶钊好似没有痛觉一般,眉头也没皱一下,说:“没事。”
额头缠上纱布,李琊松开了他的手,呼出一口气,“原来不打麻药缝针是这个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钊一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手臂,凸起几道破皮的抓痕,有一处渗了血。他把双手插到衣兜里,问:“她的手怎么样,骨折了?”
张医生扔掉废弃的医药物品,不在乎地说:“骨折了她是这样?最多是扭伤。”看他一眼,“倒是你,手有事儿没事儿?”
“无事。”
张医生无言,转头掀开裹在她身上的被单,“上衣脱了。”
她捞了捞体恤下摆,“不是,我这怎么脱啊。”瞥一眼面前的男人,“叶钊,帮个忙。”
张医生去橱柜翻找东西,刻意避开一般。
叶钊抬手又放下,她催促道:“喂。”
他一手拎起她的衣角,双手拢着衣服往上抬。感官在这一刻苏醒,哗啦啦的雨拍打雨棚,闷热的水气席卷而来,她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未敞的衣襟里的小腹,肚脐下的腹毛茂盛杂乱,是会呼吸的热带雨林。
湿润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他小心地卷到胸前,避免触碰到奶白色的肌肤。衣料半遮掩的视线下,余光能看见纤细的腰肢。
她斜坐着,撑着床上的一只手随着他的动作举了起来。内衣露出边角,莓果色的蕾丝碎褶边。
他抬眉,她睇他一眼,“有意见?”声音低下来,“小姑买的。”
“没意见。”他意味不明地笑笑,将衣服一齐撩到领口,握着她左手把衣服从脑袋上脱下来,最后慢慢地从右手臂上褪下。
奈何右手随随便便弯曲一下都疼,她咬紧唇才没叫唤出声。
“抱歉。”他叠好衣服抱在手上。
她摇头,“好了,张大脚。”
张医生走来,沿她手臂一路捏上去,检查擦伤和骨骼。
李琊完好的一只手抖抖嗦嗦摸出烟盒,尚存一支没浸湿的烟,用银色打火机啪嚓点燃,尼古丁吸进肺里,她呛得猛咳两声,扯到额头伤口,佝偻的背都僵直,胸下的肋骨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