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昨夜就将东西收拾好。霍澜音这边东西也不多,莺时也很快收拾妥当。霍澜音迟了卫瞻两刻钟,往葳蕤院搬去。
堂厅里,卫瞻懒散坐在一张藤椅里,两条大长腿交叠,脚踝搭在身前的小几。
江太傅给他诊了脉,点头道:“最近睡得多,果然好了些。”
他又苦口婆心:“让之,良药苦口,不能再不喝。”
站在门口的小豆子急忙赔着笑脸进来,手里端着药。
卫瞻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道:“拿滚!”
小豆子脸上的笑一僵,立刻苦着脸求助似地看向江太傅。江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转头刚好从敞开的门看见霍澜音带着莺时和姚妈妈搬来,正穿过院子。他摸了摸胡子,道:“送去给夫人服下。”
卫瞻抬眼,看着小豆子跑去拦下霍澜音,霍澜音几乎没有犹豫,双手捧着漆色的碗,指尖儿纤细莹白。她微微仰着头,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卫瞻皱起眉。
那玩意儿多臭啊……
江太傅笑眯了眼,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妙哉,妙哉!”
“老头儿,你怎么那么招人烦?”卫瞻起身,带倒了椅子,摔门走了。
小豆子跑了回来,挠着头问:“大人,这药给夫人喝对殿下真的有用吗?”
“没用。”
“那您还让夫人喝?”小豆子惊得瞪圆了眼。
江太傅成足在胸,笑道:“要不了多久,殿下就会喝药。”
小豆子把脑袋瓜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不信?”江太傅笑着问。
“不信!”
江太傅敲了敲小豆子的脑袋瓜,道:“你就等着瞧!”
莺时在屋里给霍澜音整理床铺,霍澜音本想帮忙,可实在是没做过这些事情,只能添乱,想到姚妈妈病着,便去隔壁看望姚妈妈。
从霍澜音有记忆起,姚妈妈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前几日大雪日夜不歇,姚妈妈整夜整夜站在外面守着霍澜音。这折胶堕指的天儿,让她又病了。
霍澜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姚妈妈的咳嗦声。
“阿娘?”霍澜音推开门。
姚妈妈坐在床沿,见霍澜音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收进了针线筐。
霍澜音挨着她坐下,温声道:“阿娘身体如何了?可都按时吃药了?”
“都吃了,我挺好的,别挂心。”
霍澜音看着针线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阿娘是在给荷珠做袜子吧?其实阿娘不必背着我。你记挂她再寻常不过。若真的因为不是亲生女儿,过往十六年的感情全部舍弃才让人失落……”
她声音低下去,想到的却是宋氏。
她又笑起来,说:“荷珠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阿娘记挂她,不要顾虑那么多,荷珠是个好孩子,绝不会嫌你,只是眼下一时接受不了,不知如何相处罢了。我上次劝阿娘离开周家,后来琢磨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若是阿娘离开,日后恐再难见到荷珠。到时候我也不在你身边……”霍澜音心里有些难受,顿了顿,“再说阿娘孤身一人,出府去我也不放心。留在府里,日后荷珠多少会照看你。就算要赎身出府,等荷珠出嫁了也不迟的。”
姚妈妈松了口气,她将针线筐上面遮挡的线团移开些,说:“你不会因为荷珠心里难受就好。不过我针线活本来就不怎么样,她如今不缺吃不缺穿,不是给她做的。”
霍澜音顺着姚妈妈的视线去看,才发现那双袜子宽大,是男子所穿。而且布料很久了。霍澜音微怔,迟疑地问:“是父亲的?”
姚妈妈点头,说:“他走的时候还没做完……”
霍澜音很是惊讶。当年战乱,姚妈妈身怀六甲千里逃难,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带着这双袜子。
姚妈妈又是一阵咳嗦。
“阿娘躺着歇一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霍澜音起身,扶着姚妈妈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
她回到房间还是记挂着姚妈妈的身子,她叹了口气,问莺时:“就算是怀孕生产的时候损了身子,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怎就不见好呢?”
莺时正在擦柜子,随口说:“哪儿啊,姚妈妈就没吃过药。”
莺时惊觉失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霍澜音起身,“这些年,我分明给过她很多钱银让她养身子,她也总是说按时喝了药的。而且我分明记得见过她喝药啊!”
“我、我……”莺时结结巴巴。
“澜音,你出来!”院子里忽然响起宋氏的声音。
宋氏是得知卫瞻出府才过来的。
霍澜音暂且不再追问莺时,转身迎了出去。她刚迈出门槛,就瞧出宋氏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心里略做了个准备。
“你在梅林与沈家四公子私会是不是真的?”宋氏开门见山地审问。
霍澜音对上宋氏陌生的目光,道:“我是在梅林见过沈家四公子,但绝不是私会。”
“你还敢狡辩!”宋氏气愤地指着霍澜音的鼻子,“贱人天生就是贱人,骨子里就是贱啊你!你抢了荷珠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不够,连她的男人也要抢,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这十六年对你的养育教导都喂了狗吗!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霍澜音安静地望着她,她听见自己平静地开口:“我没有。”
刚躺下并没有睡着的姚妈妈听见吵闹,赶紧起身疾步跑了出来,恳切地说:“夫人,音音不是那样的孩子,这里面一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