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路,就几乎与那些亲友断了联系,如今他死了,不光族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叔伯都冒了出来,就连赵志一家,也全来吊唁了。
赵志上了两柱香,在灵前哭得伤心:“我苦命的大哥,你去得早啊,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逢年过节谁给你烧纸上香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极为真切,仿佛里面死了的不是异母的兄弟,而是亲爹。
听得他这几句,几个知晓些内情的徒弟心下一咯噔,都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赵氏族亲上前宽慰赵志:“知道你兄弟情深,但也勿哀毁过度,你兄弟的后事还要你来料理。”
他们那副模样,仿佛赵志才是这儿的主人,全没注意到赵朋的老婆女儿在一旁哭得凄惨。
听见这话的其余人都神色怪异,人家是有老婆孩子的,后事怎么就要兄弟来办
看一看赵朋家眷,好嘛,老婆伤心得连神志都不清了,另一个才十一二岁,屁都不懂,哪里指望得上。
赵朋几个徒弟互换个眼色,知道这是不安好心了,可这又是家事,他们几个做徒弟的哪里好插手。
赵志装模作样擦了泪,作出才看到容真真的模样,皱着眉道:“这外姓女咋跪在我赵家灵堂,不像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呢
第21章
容真真沉浸在悲痛中,压根没注意赵志在说什么。
倒是小马连忙道:“生恩不及养恩大,师父是将福姐儿当作亲生的来待的。”
赵志慢声道:“当作亲生的总归也不是亲生的也罢,吃了赵家的米,跪一跪也是应该的。”
他满脸悲痛,冲赵珍兄妹挥手,“来,跪前面来,给你大伯磕头。”
赵明与赵珍上前来,然而他们面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悲痛之色,有的只是对冗长的,望不到尽头的哭灵的不耐。
赵志瞪他们一眼,两人打个哆嗦,勉强露出些不怎么真心实意的伤心来。
赵珍一把拽住容真真,想要把她拉开,却被她反手甩开。
容真真沙哑着嗓子问道:“你干什么”
赵珍翻了个白眼:“让开,我要给大伯磕头”
“跪在后面磕,不要来惹我”
赵珍被她眼里燃烧的怒火吓到了,但她想到今天她爹也在,顿时有了底气,理直气壮道:“凭什么要我跪在你后面。”
赵志咳一声,道:“福姐儿,你且下来,让阿珍先去磕了,你爱跪多久跪多久。”
小马实在看不过眼,出声道:“赵爷,师父才刚去,您在他灵前欺负孤儿寡母,这不厚道吧”
赵志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她们算哪门子的孤儿寡母,大嫂没为赵家留下一丝血脉,福姐儿又是大嫂带来的拖油瓶,我容她在这儿跪拜已经是在可怜她了,按理说她不过是大哥好心收养的孤女,赏她一口饭吃罢了,换在从前应当做牛做马来报答,还真把自己当赵家子孙了”
容真真愤怒道:“我不是爹的女儿难道你是你不是好人,你出去,我不要你在爹灵前拜他。”
小马也道:“师父魂灵未远,您说话仔细些。”
来的宾客都纷纷议论起来,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赵志,赵志面上挂不住,黑着脸不答话。
赵家族长赵毕忙出来打圆场:“看在你大哥的面上,就让她跪着罢,其他的事,还得咱们族里来决定。”
赵志立马领会到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道:“罢了,我不与小丫头片子计较,阿明就领着你妹妹在后头磕头吧。”
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出去,同赵毕商量。
赵毕埋怨:“你急什么,今日还有这么多宾客,你好去欺负小孩”
赵志冷哼一声,道:“我可没说错,大哥真是糊涂了,把别人家的丫头当作自己的来养,难道挣下的家私也全给了外姓人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理”
赵毕捋捋胡子,“你大哥这样,算是绝户了,他的家业理应由你接管。”
“我倒看不上大哥这点家业,他能有个啥,等把大哥的后事料理了,清算了他有多少财产,到时候捐一份给族里,照顾照顾孤寡老幼。”赵志话说得好听,其实早就盯上这份横财了,他的车行因经营不善,资金周转不开,一直愁着打哪儿弄一注财,好过了这道难关。
知道赵朋遇难的消息时,他简直喜不自胜:“天助我也,合该老子发财。”
当下他就通知族里,收拾东西,带着老婆孩子过来了,就为了来捞一把。
潘二娘正悲痛欲绝,哪里知道他这副黑心肝,就是知道了,她一个女人,又怎么斗得过赵志一家和赵氏合族呢
而容真真一个小孩子就更不了解这些了,她最多只感觉到赵志不是好人,争财产这些事,她又怎么能懂
她们成为了砧板上的肥肉,却毫不自知。
赵志原本以为接手赵朋的产业是轻而易举的事,谁料到赵朋还有几个搅屎棍一样的徒弟,不过,他轻蔑一笑:这也不难解决。
到了晚上,只有两班和尚道士和容真真母女在守着了,自诩兄弟情深的赵志已吃饱喝足睡了。
容真真穿着不缝底襟的粗布孝袍,腰上系着根麻绳,披头散发,眼眶红肿,在灵前跪着,给她爹烧着纸。
道士念着度人经、玉皇经、三官经,和尚念着地藏经、金刚经,呜哩哇啦,和着响器敲打的声音,热热闹闹。
及至夜半三更,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都打起了瞌睡,念得不甚走心了,嘴里熟练的胡混着,反正旁人也听不懂,念到后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了。
谁也不知道这“瞌睡经”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花了许多钱,请几个道士和尚来念一念,就好像消去了亡者在世时的罪愆,能让他投个好胎,也能让生者就此安下心来。
也许穷苦之人之所以穷苦,就是上辈子也穷,请不到人为自己念经,所以带着一身罪孽再入尘世,也再次沦为贱命贱身。
而富者无论做了多少恶事,只要有钱,死后请人念了经,来世便可再投好胎,继续荣华富贵的过一辈子。
小马抽空来了一趟,给容真真送了热水和馒头,他对她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吃点,别饿坏身子了,也劝你娘吃一些,后头还有得熬呢。”
听小马提到她娘,容真真迟缓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谢。
小马踟蹰了一下,提点她:“师父的那些铺面和钱财,不要给出去了,唉能保住多少是多少吧。”
容真真听得稀里糊涂,虽然把这句话记住了,却根本没明白意思。
小马叹息着急匆匆走了,容真真拿着馒头,凑到她娘身边,“娘,吃点东西吧。”
潘二娘木木痴痴的,没有半点反应,容真真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她哽咽着说:“娘,你不要福姐儿啦,你不要福姐儿啦”
听着福姐儿这三个字,潘二娘渐渐转过头,仿佛被勾到阴间的魂魄又回到了阳世间,她抬手,搂住容真真,一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脊背,一手笨拙的擦去她的眼泪,安慰道:“乖乖,不哭了,娘在呢。”
容真真缩在娘怀里,透过眼泪,看着凄惨的风吹动着白幡,冷冷的烛火晃动着,白幡在墙上投下可怖的影子,张牙舞爪,如鬼怪降临。
她一点也没觉着害怕,如果真有鬼怪,那一定是爹来了,爹在水里泡得发肿,可哪怕他是青面獠牙的怪物,也一定不肯害自己的女儿。
爹,如果你来了,就请现身让我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