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面上再挂不住,还得撑着场面,给赵老板倒酒赔罪,赵朋打个哈哈,直说不妨事,只是怕外头将他闺女当作小哑巴,这才多嘴说了两句。
哼,周老板心里有火,这股邪气儿现下无处可发,只得怪到赵老板身上,什么狗屁闺女,还真当是自个儿的种了挣再大的家业又如何百年后还不是叫个外姓人把钱卷给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说不得连炷香都捞不到,在阴间里受冻挨饿。
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他面上不敢给赵老板脸色瞧,这事儿看似就这么揭过去了,但尖酸脸的周太太回去后,铁定没好果子吃。
喜宴热热闹闹的结束了,赵老板给来帮忙做事的都散了大红包,无论是大厨还是倒茶水,管洒扫的小子,都喜笑颜开,赵老板大方
之前请来照看福姐儿的老妇,也得了红包,一包的铜子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中规中矩还说得过去,但与其他人比起来就很不够看了。
赵老板原是打算给她封五毛大洋的,但后头她那样不尽心,这让他心里很不满,便只封了四十个铜子儿。
老妇摸着红封,心里拿不准这赵老板有没有怪罪,其他人拿的绝对丰厚,但她拿的呢,也不算太少,到底只是看看孩子,给这么些好似也应当应分,大抵没有恼了她吧。
因潘二娘与赵朋成了亲,福姐儿便不能与娘在一处睡了,她有个单独的屋子,屋子虽不算大,但应有之物都是有的。
墙刷得四白落地,有长桌,有椅子,床上铺着新被褥,软而暖和。
福姐儿躺在床上,想起她那个爹在的时候,自己也是一个人睡的,但自从她爹死了,她就和娘一起睡了,乍然间把她和娘分开,她就很不习惯。
人都散了,四处都静悄悄的,福姐儿透过小窗,还可以看到地面的红光,那是娘和新爹屋檐下挂的大红灯笼,蜡烛在灯笼里烧着,光亮投在地上,便是红色的,风吹一吹,灯笼晃一晃,红光也跟着摇一摇,福姐儿看着眼晕。
今天福姐儿吃得很饱,肚子胀胀的有些睡不着,她想去同娘说话,但娘说了晚上不许去打搅她,若是去了,娘和新爹都不会喜欢她的。
她很忧愁的叹口气,趴在窗边,望着娘的卧房,娘和新爹说话了,不理她了,她摸出一块桂花糕。
她不饿,她撑得慌,但就是嘴里想嚼点什么,不嚼心里更烧得慌。
桂花糕是香的,是甜的,咬一口化得满嘴都是,简直让人想连舌头也一并吞下去了,福姐儿觉得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算卖了院子,娘手上有钱,可还得预备着看病吃药,一分也不能乱花,哪能给她买什么好东西,最多也就是能吃饱了。
福姐儿吃着桂花糕,肚子难受得厉害,像有一座山压在里头,沉甸甸的,但她停不下来,她管不住她的嘴。
一座山变作两座山,两座山变作三座山,山又变成海,海沸腾起来了,澎湃的浪潮敲打着胃,福姐儿恶心欲呕,但她硬生生把这股欲望压下去,今天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绝不能浪费。
风送来凉气,助她渐渐缓过劲儿,可刚才吃的糕点有些多,她口渴的厉害,在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碗热茶灌下去,口倒是不渴了,但她又想吐了。
福姐儿躺下也难受,坐着也难受,她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撑得睡不着的一天,要是多吃下去的吃食能存在胃里,在饿的时候顶饿该多好啊。
左右睡不着,她从枕头下摸出几个小红包,都是红纸裁的,半个巴掌大,里面塞了一两个小铜板,这是专预备好散给小孩子抢的,若是抢到的红包不被大人搜走,那些孩子就可以拿铜板去买糖吃。
福姐儿数了数,拢共十二个铜板,这是属于她的全部身家,在她眼里,这不是十二个铜板,而是十二坨金子。
她把十二个铮亮的铜板又擦了无数次,铜板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比璀璨的光辉,简直能照得清人影。
福姐儿万分珍惜的把铜板又压到枕头下,她娘的钱一般就收到枕头下的,在福姐儿眼里,枕头下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找不着。
这些钱福姐儿一个也不会动用,她要攒起来,攒很多很多。
福姐儿枕着十二个铜板,像枕着一座金山,肚子渐渐不难受了,她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日福姐儿是被她娘叫醒的,福姐儿揉着眼睛醒来时,见她娘正坐在床边。
潘二娘埋怨道:“你这孩子,往日都勤快得很,怎么今天还要我来叫你呢快起来。”
福姐儿看着她娘,依旧是擦得白白的脸,两颊上生出一抹红晕,细而黑的柳眉弯弯的,唇上涂了红红的胭脂,嘴角有一点花,她穿着一件花布褂子,头上带着朵绒作的花,一股辫子垂在胸前。
她不像个二嫁的妇人,倒像是个精神俊俏的大姑娘,即使在埋怨福姐儿,嘴角也带着笑。
“傻丫头,你怎么不动呢”听听,骂人也骂得格外绵软呢。
福姐儿呆呆说:“娘好看。”
潘二娘脸一红:“果然是个傻丫头。”
福姐儿跟着娘出去,看见新爹已坐在桌上等着了,潘二娘就温温柔柔训道:“你这丫头,不早点起来,还让你爹等你。”
赵老板忙道:“小孩子觉多,不妨事。”
潘二娘解释道:“福姐儿往日也不像这样。”
赵老板拉着潘二娘坐在身边,给她夹了个肉包子,潘二娘面上飞霞,柔顺的叫了声:“朋哥。”
赵朋心都酥了,他一个四十岁的光棍,娶了个二十来岁的媳妇,深觉自个儿捡了个大便宜,老夫少妻,相处时间虽短,感情却也不浅了。
心里高兴,他不光给潘二娘连连夹菜,还不忘了福姐儿,潘二娘使个眼色,福姐儿没看明白。
她只好开口提点:“还不谢谢你爹”
福姐儿乖乖听从:“谢谢爹。”
这一声爹叫得赵朋浑身舒坦,他大喜道:“哎,福姐儿真乖。”从兜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福姐儿,福姐儿不敢接,直到潘二娘开了口,她才接下了。
赵朋问:“福姐儿几岁了”
“八岁了。”
“有没有上过学”
潘二娘惊讶:“她一个丫头还能上学吗”
赵朋说:“怎么不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要上学了,上了小学,中学,还要考大学,等出来了,无论是做生意,做学者,还是嫁个好人家,都便宜,不过福姐儿可不能嫁人,我日后给她招个丈夫,做一家之主,这日子才顺心呢。”
潘二娘犹豫道:“福姐儿怕不浪费这个钱了罢”
“那怎么能行去学堂里无论是学本事还是交朋友,都有用,不然怎么把家业交给她过两日有空,我就去给她把这事儿办了。”
于是福姐儿就被敲定了要去学堂了,她倒无所谓,反正也不知道学堂是个什么地儿,只要不耽误吃饭就行。
第10章
吃过了饭,赵朋拿了昨日成亲的礼单来看,他成亲搞得很有排面,一应事项都大操大办,花销不菲,虽来客都送了礼金,可大多就是几十个铜子儿,至多也不过几毛大洋,就是这样,这礼也送得心疼,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吃回本,毕竟这年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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