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饶是刘启涵养再好,此时他也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自我怀疑之心在就藩以前,刘胜是这个性格的吗?好像不是啊,他记得儿子还挺正常来着。

所以儿子放出去的这些时间内,这是被教歪了啊。

果然小崽子放出去的时间还是太早了吗?

夏安然一眼一眼偷瞄景帝平静的神色,试图从中判断出他心情如何。

但是刘启的面子功夫太到家,靠着小国王只练到基础的表情读取技能一时半会间还真不好判定。

反倒是刘启被自己儿子用眼角观察他的举动惹得哭笑不得,他伸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笑骂道:有什么直接说,你是朕的九子,又不是九女,扭扭捏捏作何?

嗯夏安然捏了捏手掌心,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刘启一个他没预料到的问题,彘儿这次还会跟着儿子一起回去吗?

刘启闻言稍愣,他微微侧首,视线自儿子面上轻轻扫过,不答反问:怎么,舍不得?

夏安然点点头,养刘小猪这种小朋友,感情是肯定要养出来的,毕竟一个聪明会卖萌也会卖蠢的小豆丁实在可爱又好养,每天都在堆积好感度。

他嘴唇翕动,小声嘟囔:毕竟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一下子要分别的话确实会不舍。

刘启眉毛高高挑起,看着儿子的表情带着啼笑皆非,你这把你弟弟当作儿子养?

无意间说漏嘴的夏安然立马眨巴着小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状。

这装傻的姿态看得刘启又好气又好笑,他摆摆手,眉目浅浅,那肯定不能再给你养了,你才养了一年就把他当做儿子了,再过两年这样的怕是要真叫你爹。

夏安然闻言垂下了眼眸,小尾巴都耷拉了下来,表情极为失落。

见他这模样好像真的是失去了儿子的慈祥老父亲,刘启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瓜,彘儿到了该学习的年岁了,再不学就晚了。

小国王微微一怔,他抬眼后对上的是老父亲平静如水的眸子。

刘启的手还没有从儿子的脑袋上拿开,顺着他的动作摸到了小少年的发冠上,刘启对上儿子骤缩的瞳孔,明白他知晓了自己的意思。

西汉的小皇子们是半散养,有不少到了就藩前也不过大概认了些字,基本没有强制学习任务,就算要学习也得要八九岁以后,才开始跟着母亲识字。

现在基本是没有针对小皇子的专业课堂的。

刘彘今年不过五岁,算虚岁也才七岁,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学什么,又怎会来不及?

答案也只有一个治国之学,立邦之道。

这是一门学习一辈子都学不完的功课,且没有考不及格的权利。

不,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老父亲这是打算开始重抓基础教育了也说不定?

刘启缓缓收回手,男人瘦削且苍白到青筋凸起的手又藏到了袖子下头。

看着儿子努力保持镇定实际却一副心神动摇的模样,刘启轻轻笑道:这么喜欢带孩子不如把十一、十二带回去?

父亲一句话就把小少年的神魂给震了回来。

夏安然无语地看了眼亲爹,小表情满满都是无奈,他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个似真似假的建议。

养一个崽都要秃头了,还养两个而且他刚还了王美人的崽,又把王美人妹妹的娃带走,这是嫌自己的小辫子不够多以后王美人不好报复啊。

刘启轻笑一声,见儿子表情已经整理好,便放下了漆盏,他一边整理因连番动作而有些微凌乱的袖摆,一边漫不经心道:你那些东西,草原上的人很是喜欢,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夏安然闻言眼睛一亮,老爹这是已经成功将人手插到草原上了吗?刘启自然不会回答儿子这个问题。在成功吊起儿子的胃口后,他又一次不发一言起来。

夏安然犹豫了下,心里头实在好奇,便慢慢蹭到了老爹身边捏起了拳头。

不就是给老父亲敲背吗?

这一点刘小彘能用,他当然也能用啊!

被敲了个猝不及防的刘启顿时哭笑不得,他连连摆手示意春陀将人扒拉开,看儿子表情还带着些委屈,顿感气不顺。

他站起了身正要批评,却恰好吸入一口凉气,呛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他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了儿子砰砰砰的敲击动静,还有春陀的惊呼以及劝阻声。

刘启在心里头想着这臭小子手劲也太大了,这年头哪有人给他顺气是用拍击的。但别说,也许是臭小子拍打的方法还真有些用,这次刘启只咳了几声就停下了。

等重新站直后,刘启便对上了儿子写着担忧的眼眸。这样明明白白的担忧实在是太难得了,自从幼子们离京后,他便很少看到这样的情绪了。刘启心下一软,顺着春陀和夏安然搀扶的力道站直,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进去吧,天也暗了,估计彘儿都要等你等急了。

夏安然抿抿唇,知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问询时机,有些话在某些气氛时候能说,有些则不能,而现在就是不适合再追问的时候。

错过就错过吧,该他知道的他总会知道,对此夏安然心也很大。他随后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中山国未来几年的产量当如何安排,在得到刘启回复尽管生产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一定。

见刘启有离开的架势,小皇子忙倾身拜送,也就是此时,背过身子往前走的帝王忽然顿住了脚步,胜儿。

儿在。

有时间便去看看你南宫阿姊吧。刘启背对着他,语调亦是极为平缓。

夏安然无法从他的话语中得知帝王的心情,便也只能轻声应诺。

帝王继续说道:朕的几个孩子,就属你看的通透刘胜,父皇再问你一句,你之心愿可有改?

此处为灶间到厅堂的穿廊所在,此时亦不是饭时,不知是侍从们躲懒去了还是被帝王先一步挥退,此时这里并无外人,唯有刘家父子并春陀,三人立在了寒风中。

夏安然作揖的动作尚未起来,此时也像是冰雕一般僵在了半空中。春陀眼观鼻,鼻观心,活像一尊石像,毫无存在感。

寒风拂过,卷起一地碎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刘启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催促,更不回头,他只静静站在那里,想要给儿子一个能够好好想清楚的空间。

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其牵扯到的也不仅仅是刘胜一个人,所以他想要得到的,是儿子完全想透彻、想明白之后的答案。

凉风声带来了他九子的回答,一并带来的,还有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遗憾的情绪。

皇九子,中山王刘胜的回答依旧如初。

他只愿意做辅君之臣。

刘启无声地叹息,他在得到这个回答后便缓步向前走去,不发一言,也不做停顿,姿态自然到让人情不自禁地怀疑帝王究竟有没有听清楚他的回答。

夏安然缓缓直起身,目送着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此时寒风瑟瑟,卷起了刘启的袍子翻飞,从小国王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父亲瘦到几乎没了肉的身子板。

刘启身体不好,他年少时会军武,亦擅骑射,但是国事劳力,家事劳心,他欲稳固朝纲平衡朝堂,几乎日日不得安眠。

去岁连番经历了要送女儿去匈奴和亲,开创这万世帝王中唯一一个将王女嫁给蛮夷的第一骂名,秋天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

连番打击下,刘启的身体状况便一路直转其下。

然此时诸藩王入朝,他哪怕是装也必须装得健康无恙精力充沛,因此,他不得不饮下虎狼之药。

虎狼之药自然有巨大的副作用,味道苦涩难言只是其一,也已经是最轻微的一项,是以帝王现在喜甜,儿子做的甜麻花便很得他心意,刚才就多吃了几根。

而现在,甜味过去,苦意又翻腾而上。

刘启面不改色,他忍耐功夫到家,只要他不愿意,旁人绝对不能看出他心中想法。

gu903();便是春陀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