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中山国环境得天独厚,可大量产白瓷,并且匠人们研发建造出了可以用来稳定烧瓷的常窑之后,刘启的原本不经意之间蹙起的眉一点一点舒展。刘胜只寥寥数语,但是却将他想知道的信息说得清清楚楚。
可量产。
帝王保养良好的手指,从这个三个字下面缓缓滑过,他垂目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窦婴,胜儿让你将这些东西带到京城来,所为为何?
见窦婴张口欲言,男人忽而竖起食指,以指尖点了点他:想清楚了再说,朕的儿子,朕心里清楚。
窦婴心中一凛,将那长长一段原本打好腹稿将刘胜小皇子塑造成寻常贪玩小孩儿,想要做出些功绩便急匆匆展示给父亲看的形象给噎了回去。
他心念骤转之间,坦诚说道:陛下,殿下就要臣来问上一问,可否以瓷器与匈奴做些交易。
刘启听闻此言却并不表态,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就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但只要没有当场发怒,便是好消息,更何况话已出口,便如覆水难收。窦婴只能硬着头皮在帝王这样的不明反应下继续说话。
他将夏安然送行之时的只字片语同他说了,中山王想要用瓷器换回被匈奴掳走的边民,如若可以他还想要换来牛羊畜,以及被匈奴掳走的外族人。
外族人?他要外族人作甚?
臣不知,许是殿下年纪小,没见过外族人,便想要听一听外头的故事吧。
呵
刘启轻笑了一声,并不予点评,他缓缓转过身,向着主座走去,藏在袖中的指尖却一直在摩挲着小儿子写的这封信。
就在窦婴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之时,忽然听到刘启一句惊天雷劈:魏其侯,你临走前朕问你的问题,现下是否有了答案?
窦婴愣了愣,他不由自主开始回想当时刘启询问的问题魏其侯,你既如此坚决反对梁王做太子,可是有看好的皇子?
回陛下,臣并无。
一瞬间,窦婴只觉两股战战,他忙跪伏在地,嘴唇颤抖,然其思量片刻后,还是说道:回陛下,是。
刘启并无恼怒,也不曾问询他所中意的人是谁,因为根本不需要问。
他现在心中无比平静,甚至有些单纯的好奇:算上你来回所花的时间,卿和中山王相处也不过一月,往日你在长安城中,可并不曾表现出如此偏向态度,是什么改变了卿之所想?
汉代君臣之间关系随意,但再随意,也并不至于可以容忍臣子干涉王嗣事件。刘启态度虽然就像是在普通的闲聊,但窦婴可并不敢轻慢,他整理了一下思绪。
事发突然,他来不及编出一套委婉词汇,只能按自己脑内所思所想,一一说出:陛下可还记得,殿下就藩已有多久?
刘启站在桌案之前,很是配合地说:胜儿离开时正好是去岁秋,至今,约有八月余。
那陛下可知,刘胜殿下,入藩国后所做第一件事为何?
这倒是不知晓,刘启有些感兴趣地抬抬下颚示意他继续说。
殿下化作寻常孩童,只带护卫二三,并竹卷几车,亲自走遍了中山国大部分的郡县。
帝王眸光一闪,就听窦婴说道:殿下将各地情况书写成册,直至最后须得有专门的马车来拉动那些竹卷。殿下深感竹卷不便,又得才人所献制纸之法,在回卢奴的路上便下令收购稻杆,以此制纸。
自殿下就藩至今,未曾修建宫室,甚至尚未为王宫选址,唯一有了动工迹象的,还是一处温汤池。臣曾经问过殿下,何以置宫于不顾,先修温汤,殿下答曰,全因陛下喜泡温汤,然而温汤只夏秋可泡,故而他想要试着引温汤水入室内,便可无惧寒风,此为殿前淳淳孝心。?
既欲引温汤水,殿下便寻人琢磨着烧管道,因其需要的管道较长,便造了个长窑如此因缘际会下,方烧出了瓷。
竟是如此?这倒是有些意外了,刘启唇角微微上扬:胜儿同你说的?
中山王自不会对臣说起这个,事实上窦婴露出了一个苦笑,臣直至将离前,方才知晓中山国产瓷。
刘启随后听了一耳朵窦婴似真似假的抱怨,从临走前被炫富,到因时间紧急来不及去看长窑,只能沿途向着中山国负责押运货物的兵哥打听,在满足了好奇心的同时简直错过了金山银山,简直不能更惨。
臣抵中山国后,殿下忙于择才,便拉了臣帮忙,窦婴见刘启姿态软化,于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坦陈道,非是殿下刻意隐瞒只是臣觉得,殿下并不甚在意此物。
帝王背光而坐,看不见表情,然窦婴却觉得堂内气氛逐渐转暖,心中稍稍宽松。
刘启缓缓坐下,亦是给窦婴赐了席位,窦婴谢过后心里更是有了底:陛下,殿下言曰,他得您允许,造了间学堂?
嗯,确有此事。帝王答得平静。小儿子此前特地来信问他想要何等人才,说他要什么自己便教授什么书本,刘启看了虽然感动,却在看到小儿子耿直地说「如果是我还没有读过的书,还请父王送几册给他」之后消散无踪了。
小皇子就藩时候才十一岁,能读过多少书?
这封信压根就是来讨书的,刘启选择性地将当时自己边骂边写单子,心中却极为骄傲的模样给从记忆中删除了。
然后,他便听窦婴说:中山国第一个完整且成熟的暖炕,便是在学舍之中。
在窦婴口中,在学舍中先行铺设暖道加上安排应聘的官员集体住到这里头去,成了夏安然求才若渴和尊重读书人的做法。
滤镜可以说非常之深厚。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今日夏喵之:我觉得我很穷,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窝!我连人才都没有!我穷得只有瓷器了!
窦婴:呵呵,阿皖不给。
刘启:呵呵,儿砸,爹还有好几个人才养在你那呢。
长安其余人:呵呵。
第29章大汉华章(27)
如果当事人听到后一定会默默地请他表叔将侄子滤镜赶紧摘掉。
在铺设暖炕的时候,那儿还不是宿舍区呢,他只是看中了那块地方长度足够,便让人造了毛培房做实验罢了。
学舍所在的田地既靠近他暂居地,场地又够宽敞,正因为做实验用的暖炕和烟道十分成功,于是他才出于节约成本的目的将原来的毛坯房给精加工了下。
至于将学生宿舍先一步充作考生宿舍更是意外,坦白说夏安然也是没有想到应聘回来那么多人。
而非常不巧的是,卢奴本身只是诸多县级小城市中的一个,其配套设施均都抵不上一国之都,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城市内所配备的客栈便不够多。于是,夏安然生怕来应聘者会在大冬天遇到无处可住的窘境才让人先住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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