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不知京城这边四大姓的规矩如何。裴氏不才,勉强算是河东当地的大族,掌了三代河东节度使的职务。熏香之类的倒不怎么讲究,家族里讲究的是嫡庶长幼。裴氏小辈若不能早早成器,至少要乖巧顺从,听从长辈教诲。”

“哦。那你们家小辈岂不是要被你从早训到晚。这次你来京城,河东裴氏本家的小辈们乐坏了,京城这边裴氏的小辈们愁坏了吧。”

姜鸾左耳进右耳出,还是单手控了马缰绳,从胡服衣襟里掏出还温热的胡饼,打开油纸包,咬了一口。

裴显看着眼里,又是一皱眉。

“芝麻洒衣襟上了。天家出身的贵女——”

姜鸾装作没听见,继续咬了一大口,才不管芝麻掉哪儿了,羊皮小靴夹住马腹,溜溜达达往前走。

走出几步,又勒转马头转回来,“看在今晚赠的四十斤金的份上,小舅实诚答我一个问题。”

她鼓鼓囊囊嚼着胡饼问,“如今都六月了。户部今年上半年征收来的赋税用去哪里了?怎的发不出军饷来。”

她问的居然是这句,裴显有些意外,唇边挂着的淡笑便消失了一瞬。

下一刻,他从容地纵马赶上来,“阿鸾猜猜看。”

姜鸾便猜,“抚恤阵亡将士?购买良种,鼓励春耕?”

她每猜一句,裴显便摇头。

“昨日请出了李相,一起去户部衙门查账。”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昨日闹到被御史追着弹劾的大事,

“你说的这两个支出项都有。开春时御驾亲征的二十万精兵,在太行山下死伤超过半数,家里都要抚恤;每年的春耕良种也是极重要的国本。但两个加起也用不了今年赋税的一成。”

裴显拿马鞭指了指正北方,“今年赋税的十之其四,被圣人一道中旨,调走重修宫室了。”

姜鸾:“……”

她低头咬了一口胡饼,嚼了嚼,含糊道,“十份里拿走了四份。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她又问,“圣人知道修缮宫室需要花费这么多钱吗?”

裴显不答。

两人在浓黑的夜里策马往北方皇城的方向缓行了一阵,前方隐隐约约就是巍峨宫门,遥遥地可以看到城楼高处悬挂的十几处大宫灯,和各处来回巡值的禁军将士身影。

即将接近皇宫时,裴显忽然勒马问了句,

“阿鸾,你久居皇宫,应该了解圣人的脾性。你说,若有人把那笔重修宫室的款项拦下来,圣人会如何?”

姜鸾也跟着勒了马,停在路边,想了好一会儿。

“圣人不是忍让的性子。他是先帝嫡长子,太后娘娘唯一的亲子,打小要什么有什么。若被人违逆了心意……”

“滔天大怒。”她吐出四个字,又补充,

“就像当日两仪殿,逼得二兄差点撞柱自尽的那种滔天大怒。”

前方就是紧闭的宫门,两人在城楼下翻身下马,守卫皇城的禁卫认出来人身份,飞奔着迎出来,把马匹牵到旁边,开了宫门。

裴显整理衣袍,走进宫门时淡淡道了句,

“裴某不是晋王。”

作者有话说:

【1】耶耶:古代儿女称呼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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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宫门下钥是宫禁大事。按理来说,宫门深夜无诏不开。

怎奈何京城最近实在混乱。

京畿本地的二十万禁军儿郎,被这次的御驾亲征断送了一半。巷陌处处可见门外竖起的招魂白幡,哪家没有一两个不归人,半夜哭声断肝肠。

如今掌了宫禁的南衙卫、北衙卫,倒有一多半是河东来的勤王军、如今充作禁卫的玄铁骑。

自家主帅到了宫门外,守门的将领二话不说,开宫门。

原本应该好端端待在临风殿里的汉阳公主,半夜突然跟着主帅从宫门外进来了,守门禁卫们瞪眼看着,一个字也不敢问。

姜鸾连解释的功夫都省下,跟在前方颀长的身影背后,蹦蹦跳跳地沿着宫道往前走。

前方就是岔路,一条通往外皇城的三省六部值房,一条绕过三大殿,通往后宫。

裴显召了身后跟随的薛夺来。

“薛夺护送公主回去。”果然就要迈步往值房那边。

姜鸾却不走,在宫灯下探究地打量他。

裴显察觉了她视线里的不寻常,立定脚步,“怎么了?可还是有话要说。”

他是外戚,太后娘娘的本家兄弟,和圣人血脉相连的嫡表亲,天生该站在圣人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