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炎整理衣物的动作一滞,敛眸藏起眼底的失落,对顾云霁笑得和煦:“好。”
他的笑意浮在表面,看似温和的眼睛里,分明蕴着一片凉薄。
似是感受到程炎心口不一,顾云霁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他:“程炎,我明白你的志向和抱负,也知道你一路走来十分艰辛,用尽了计谋和手段,才能达到如今的一点成就。但我还是希望你行事有度,莫失本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者,必将被欲望和野心吞没。行为做事毫无底线者,必将自食恶果。若程炎如此发展下去,很有可能走入歧路,致自己于万劫不复。
“我不是在警告你,而是在担心你。我怕你背负太多,到头来迷失了自己,走偏了道。”
程炎轻笑一声,语气有几分自嘲:“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我与你立场不同,出身不同,你是永远不可能对我感同身受的。”
“云霁,你家境优渥,举手投足皆是君子风范,人品清正贵重,自是看不起我这种出身卑贱者的钻营。放心,今后我不会再那么对你,也不会让我心底的污秽沾染了你。”
“程炎!”顾云霁声调抬高了一点,声音里带了薄怒,“我是在劝你,你别听不进去!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我真心相待的朋友,一步步走入深渊。”
“我希望你任何时候,都不要丢失底线。你可还记得,你读书是为了什么?科举又是为了什么?”
“为,不受他人鄙。欺我者,必使之恭;辱我者,必使之卑;轻我者,必使之悔。”程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也带了凉意,“这话,我从进鹿溪书院的第一天就告诉你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顾云霁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胸中的烦闷,沉声道:“那你可还记得,当时徐山长也说过,莫违本心?”
程炎喉头滚动,眼底墨色陡然散尽,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记得。”
闻言,顾云霁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语气也软了下来:“程炎,你有满腹的锦绣才华,出人头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自轻自贱,不要随意丢弃自己的骄傲,好吗?”
这话刺得程炎心底一痛。顾云霁有他的坚持和操守,而饱读诗书,被儒学浸染多年的程炎,又如何没有自己的傲骨和自尊?
他当然也想唾弃所有上不得台面的背地钻营,只凭自己的本事挣得大好前程,可他无根无基,任他有再多的本事和实力,还是能被世家子弟轻易比下去,光是前行一步,就已经艰难万分。
二者难以兼得,如何平衡?
想到这,程炎自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他紧了紧身侧的手,抬头对顾云霁露出一个笑容:“好,我答应你。”
顾云霁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可少年眸中墨色深深,将万千心绪都藏得严严实实,让旁人半点窥不得。
什么都瞧不出来,顾云霁只能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他真能守诺,不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