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知府陆显知热烈的闭幕语中,游艺会结束了。当天下午,徐承裕便带着众人回到了鹿溪书院,待学生们休整几日后,书院继续开了课,大家按部就班,生活又回到正轨。
自那晚之后,顾云霁再没见过方子归,周围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问徐承裕,他只说会处理好一切,让他不用操心,顾云霁便也不再关注此事。
深秋时节,落叶在萧瑟的秋风里纷纷扬扬地落下,铺了满地的金黄,远远望去,宛如黄金乍泄,倾瀑而下,鲜艳且烂漫。
这一日,顾云霁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见礼字一号舍外三三两两地站了不少人,仿佛在瞧什么热闹。他随意望了一眼,脚步不停,正想避开他们,却见人群里的苏旗朝他招了招手:
“云霁,这边!过来!”
顾云霁脚步一顿,随后朝苏旗走了过来,发现宿舍里几个小厮进进出出的,正在搬东西,并无甚稀奇。他有些失了兴趣:“这有什么好看的,也值得你钻在这?”
苏旗朝前方努努嘴,表情意味深长:“喏,这是方子归的宿舍,他要离开书院了,听说还是方大学士亲自来接的人。”
顾云霁挑眉:“方大学士是朝廷重臣,平日里公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居然还会千里迢迢地跑到杭州来接他?”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热闹?不仅是为了接他,更重要的是要给徐山长赔罪呗。”苏旗冷笑一声,“方子归做下这样的恶事,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将他扭送官府了。也就是徐山长心好,顾忌着和他爹的交情,给他留了些脸面。”
说话间,小厮已将东西收拾停当,方述带着方子归也从里面出来,准备向刚刚走过来的徐承裕告别。
方述眸中复杂,望向徐承裕的脸上多有羞愧:“徐兄,子不教父之过。往日里是我忽视了对犬子的教导,这才让他惹下大祸。不敢奢求徐兄原谅,只希望此后逢年过节的,能够多有书信走动,不要淡了两家多年的情分。”
徐承裕神色淡淡,语气冷漠又疏离:“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对什么交际往来也渐渐看淡了,所求的无非是儿女安康喜乐。方学士公务繁忙,抽时间多教导令郎便好,不用惦记我们这窝在山里的一家子。”
他这话夹枪带棒不留余地,将方述讽刺得脸上挂不住。可毕竟是自己儿子对不起人家,方述语塞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挽留什么,朝徐承裕躬身行了一礼:
“如此……如此就不再多叨扰了。犬子之错,我再代他向徐山长赔个不是,多谢徐山长手下留情,给了他改过的机会。今后我一定严加管束,悉心教导,必不让他再行恶事。”
闻言,徐承裕掀了掀眼皮,沉默着受了方述的礼。
顾云霁看着方述的这番行事做派,像是个明理的人,心中不禁疑惑:“我瞧这方大学士人还不错啊,怎么养了方子归那么个儿子?”
“多半是随他亲娘了呗!”一提起这个,苏旗胸中就蕴了火气,“方学士平日里忙得很,早年还动不动外出公干,没怎么管过儿子。方子归从小身边没有长辈,又承了他那下贱亲娘的恶劣性子,这不就慢慢地长歪了?”
“再加上因为我姑姑的事,方学士自觉对不起我们家,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只有几个妾室服侍。偏偏那之后他的几个孩子全夭折了,方子归都十多岁了,他才反应过来要好好培养这个独苗,只可惜为时已晚呐。”
顾云霁感慨道:“传闻方大学士弱冠之年便得中状元,意气风发无人可比。世人赞他博学多才,立身端正,堪为天下学子楷模,谁能想到风华半生过去,却在儿子的教育上栽了跟头,今后怕是有的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