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挖的坑还在,顺势将碎片又埋了进去,装作酒还埋在树下的模样。
上元节送去一盏纱灯,上面绘制六幅小人图,比起元莞所画,不知精致多少,元莞接到手后,看了一眼,认出是元乔的画工,转手就丢池塘里。
渐渐地,元乔就不敢再令人去送东西了。周暨许久都没有入宫。反是元乔,隔三差五去福宁殿里坐坐,元莞从不理她,两人也鲜少说话。
年后春日里,豫王从行宫里放了出来,临安城大变,元乔自立,他迫不及待地上奏留在京内。元乔未曾答应,两府宰执亦不知两人是兄妹,也一味拒绝。
豫王赖着不肯走,以身世要挟元乔。
新帝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未免生事,将他暂留京城内,直到秋日里,也不见他动身回封地,两府宰执先上奏禀告,元乔终是耐不住,斥令豫王返回封地。
中秋前夕,豫王怒火冲冲地面见皇帝,面色阴沉,蛮狠道:陛下行事狠毒,对兄长也能下狠手。
对于他的疯言疯语,元乔也而不去理会,豫王行事惯来无度,大声嚷嚷也非第一次,她示意殿内小宫人退出去,孤鹜被留了下来,淡淡道:你为藩王,该回封地了。
陛下为逼我回封地,手段狠毒,在行宫内下药使得豫王涨红了脸色,羞愤欲死,指着元乔气得话都说不全了。
行宫内下药?元乔不解,行宫内的事都是元莞一手安排,她转身看向孤鹜。
一侧的孤鹜被她一看,不觉垂眸。元乔明白过来,道:我并不知晓此事,想来另有缘由,我着人去查,会给你答复。
答复,我要答复做什么?豫王暴怒,见殿内还有人,羞得说不出话来,将孤鹜也一道赶了出去,额头青筋凸出,怒道:你同文宗一般阴狠,他害死父亲,你却想我断子绝孙。
元乔听得不明,你是何意?
药里放了绝子的药。豫王怒不可遏。
元乔惊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能说出是元莞所为,起身劝道:你膝下子嗣多,长子都已弱冠,哪里会绝后,或许是太医药方出了缘故。
豫王得她好言语,这才安静下来,话题一转道:陛下留着元莞作甚,未免夜长梦多,不如赐死为好。
豫王心胸狭窄,自私贪婪,元乔知其品性,也不多话,元莞并非是先帝血脉,杀了也不算是为你父亲雪恨,你不如早日回封地的好。
你我兄妹,我不该留京帮帮你吗?你若怕担名声,我替你动手就是,一个孤女罢了,也值得你与御史争执。豫王不信她所言,元莞并非先帝所出不过是搪塞天下人的借口。
元乔眉眼拧起,不耐道:藩王回封地是祖制,就算是我,也无法去改,朝堂上下多少人对你不满。
豫王面露阴狠之色,见不得她颐气指使,冷冷讽刺:祖制虽好,可你莫要忘了你并非文宗一脉,臣民若知晓你是私生
豫王不必威胁我,你大可试试,且看臣僚信不信。元乔也不多言,回身走至案后,不再多言,赶客的意思很明显。
豫王心中不甘,愤恨离开。
须臾后,孤鹜入内,禀起豫王被下.药一事:那时臣奉、奉福宁殿主子的意思,让太医在药内下的药,是她见豫王缠着陛下不放,这才出此下策,且豫王膝下三子五女,想来无子嗣也成的。
元乔笑了笑,无奈摇首:此事忘了,是太医开错药方,你若透露出去,豫王必然会置你于死地。
臣明白。孤鹜忐忑,见陛下无意计较,擦了擦脸上的汗,屏息退出殿。
元乔想起豫王的话,指不定真的会仗着她的权势,将手伸入福宁殿,她唤来侍卫司统领,将福宁殿外的守卫又加了一重,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去。
时隔一年,福宁殿早已成了禁忌,群臣不敢问,元乔身侧的宫人不敢提,落霞警惕不少,感觉殿外的守卫多了些,不知发生何事,心中惶恐。
元莞得知后,笑话她:当日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怎地害怕了?
落霞撇嘴道:我去问问孤鹜,他在御前当值,必然知晓什么。
莫要给他惹麻烦,守卫罢了,再多些与我也无关,我又不会出殿。元莞不放在心上,手中的竹篾穿过画纸,她学着做了纸鸢,待天晴就去殿外玩。
落霞被她这么一说,也安心下来。元莞并非爱玩的性子,为帝时就耐得住凄苦,日日读书学着看奏疏,眼下得空,也不觉得孤寂,自己总能玩自己的。
她转身就走,想起一事,迷惑道:永安侯好像很久没有来了。
大概成亲了,无暇来这里。元莞随口应一声,手中的笔尖蘸着蓝色的墨,细细地描绘兔子的眼睛,这般突出的颜色,让落霞吃惊:兔子眼睛是红色的。
我喜欢它是蓝色的。元莞回一句,而后将手中的萝卜画成黑色的,她笑了笑,本就是黑心。
落霞皱眉,这是脑子坏了?
元莞的纸鸢在秋日里没有放出去,今年的雨水格外多,阴雨绵绵,地里的庄稼都跟着烂了,不知哪里来的谣言,道是星象怪异,岁星逆行,冲撞紫微星,是大凶之兆。
朝廷为此事争执不休,元乔也许久没有过来,元莞乐得自在。
冬初一场大雪,压垮了殿前大树,厚厚的积雪铺就一地,福宁殿的宫人少,也无人去清扫,元莞看着断裂的枝干后,在树下走过一阵,空阔的雪地里留下的都是她的脚印。
元乔来时,她依旧站在树下,穿得单薄,似是秋日里的衣裳,鼻尖冻得通红,也不知晓回殿。元莞似是感觉到什么,转过身子,就看到元乔缓步走近。
你往外走走,莫要站在树下。元乔伸手将她后拉,断裂的树干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
她方触碰到元莞,元莞就避开了,与她保持几分距离,扬首看着树干:陛下金贵,还是离远些为好,指不定砸下来,就刚好砸到你了。
一年多了,嘴巴还是那么坏,元乔淡淡一笑,见她脸色通红,好心道:外间冷,你早些回殿。
陛下早些回垂拱殿。元莞不应她,反又走近几步,偏偏与元乔逆着来。
元乔走近两步,拦着她:回去。
元莞抬眸,眼中涌起厌恶与反感,也不加掩饰,元乔,你可知惺惺作态一词?
元乔面色遽变,这么多时日来,元莞总是元乔、元乔的喊她,都是在最厌烦她的时候,偶尔讽刺她还会喊一声陛下。
周身血液仿若被冰雪凝结,四肢僵硬,她不好与元莞计较,唇角咬出浅淡的痕迹,踌躇许久才望着她:元莞,你恨我?
不恨,烦你罢了,你我各司其职,你为先帝、为大宋筹谋,我只想保命。我应该感激你,留下我的性命,好让我多看一看人间的景色。元莞语气散漫,说话的功夫,都已经围着树干走了几圈。
之前你说、你说元乔难以启齿,如鲠在喉。
第49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