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打发走了岑妈妈,她凝眉望着桌上摊了许久的宣纸,咬了咬牙,终于开始落笔。
“夫君,展信如晤。京中新年已至,气象一新。听闻西北苦寒,不知您可还好?”
简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问候亲切又客气,很是符合她对两人相敬如宾的期待。她顿了顿笔,继续写道:
“父亲大人极是忧心林姨娘之事,我言夫君早已处理妥当,但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您回京之日,能与父亲好好商谈。”
正事交代完,她又杂七杂八的记了些流水账,恭恭敬敬地致上新年祝词,足足写了三大页才完毕。
简祯拿牛皮纸信封包好,感受着这实诚的厚度,很是满意。她挥手叫来个丫头,由她找人往西北送。
希望便宜丈夫看在她如此诚恳的态度上,不要因为自己没瞒住简大人而生气。
次日,简祯如期前往成化坊去见那林先生。
因着年节,她特地穿了件曳地石榴裙,挽了飞云髻,簪上两支垂珠金步摇,打扮得一派富贵娇艳,揽镜自照,自觉不会失礼于夫子,才满意地停了手,登车出发。
成化坊中多住着京中的教书先生,或是落第举子,读书之风犹胜。连此处的坊间风貌,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照着长嫂常氏提供的地址,一行人寻到了林夫子的住处。她候在坊间巷道上,命岑妈妈去敲那扇乌头门。
不一会儿,门被院中人拉开,显出一个既清且俊的身影。
林夫子眉目温和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对简祯拱手行了一礼,透出些君子谦谦的味道来:“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简祯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并不,是昨日简府的夫人特地前来知会我。夫人请进吧。”林夫子让开了门,伸手邀请。
简祯依言进了门,这间院落小巧精致,小院的墙上摆着花架,精心栽满了各式兰草,院中的葡萄架下,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在朗朗地念书。
这孩子年岁尚小,倒是极有定力。他们这一群人上门,也不见他回身分神,照旧身端坐正,念得专注。
林夫子朝那孩子招了招手:“晏儿,歇息一下,来向贵客见礼。”
作者有话要说:睡前许愿:明天醒来可以得到姥爷们一个收藏,么么,祝大家像我一样,做一个甜甜的美梦哦~
第14章卫府学前班
林晏听得父亲招唤,起身合上了书,把笔墨端端正正的摆好,这才转过身来,小步子迈得稳稳的,向简祯行礼:“夫人安好。”
简祯看着他身如翠竹,拿方巾扎了发髻,小小年纪,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当下赞道:“林夫子,令郎被教得极好,让人打心眼里喜欢他。”
她顿了顿,示意岑妈妈给小林晏发压岁钱,又开口道:“嫂嫂都替我道明来意,我也就直说了。不知先生可愿意到我平宁侯府去做西席?”
没想到林骥夫子拒了她:“我家中拙荆不幸去世,只留晏儿这一个孩子,若我一人到府上去,多有不便。”
林骥的妻子于数年前病逝,林家日子过得不富裕,连个仆从也无,更没有家资去再入举业。林晏年纪小,他又一心想要教导儿子进学,有这样的为难,简祯能理解。
但她不想放弃,如果说她来时对林夫子报以怀疑,但见到林晏这般翩翩少年的模样,深知林夫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开蒙先生。
当下多是迂腐的老儒,年轻些的也俱在科举之路上一点点消磨锐气,拿这些人来教孩子,她并不愿意。
老母亲苦口婆心争取道:“林夫子,我是诚心聘你的,家中的孩子与晏哥儿同龄,我并不想由个老儒把他们教的一身呆气,就晏哥儿这样,我极喜欢。如您有意,大可以把令郎带上,与我家中的几个孩子作伴。”
林骥拱着的手缓缓放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端坐于堂上的明艳女子。她正扭头看着一旁的晏哥儿,目光温和,鬓边的垂珠步摇微微晃动,映衬着那一身娇艳的曳地石榴裙。
他狠狠地勒住自己的视线,念了一遍温良恭俭让,继续拒绝:“夫人,富贵非吾愿,贵府公子实在是教不了。”
被三番五次地拒绝,简祯也不恼,往林晏怀里塞了把府中新做的饴糖,拉着小男孩的手问:“晏哥儿,我家里有个与你一般大的男娃娃,极想要你去做伴,你可愿同他一起读书?”
林晏人虽小,却也早慧。他幼年失母,父亲又举业不顺,为着微薄收入在这坊市之间做先生,也无力再考科举,每每令他心疼,恨不能为父亲分担。
而如今登门的这位夫人,听说是燕京勋爵人家平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要做陪着少年读书的小书童,只希望父亲能有机会重拾起圣贤书。
小正太捏紧了拳,朗朗地答:“我愿意去。”
只要爹爹不在此蹉跎,他做好被纨绔少爷欺负的准备了!
“晏哥儿愿意呢。读书一道,我必会把他同我家的忱哥儿一般对待,也愿意支持先生继续参加会试,成就先生一朝登科。”简祯再接再厉地劝。
“这……”林骥不是嫉富如仇的意气少年了,他明白卫氏侯府的橄榄枝难得,人家又愿意为他解除后顾之忧,着实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林骥恭敬不如从命。”他弯腰对座上的明艳美妇施了一礼,当成对主家的拜见。
简祯拉住他,很是潇洒地一笑:“林夫子不怪我强人所难,反倒应我所求,是我该感谢您才是,明日便带忱儿前来拜见师父。”
她的态度满是自然真诚,对着自己一介布衣,毫无盛气凌人之意,让林骥对这个卫夫人多了几分好感。
办成了事,她也不多做叨扰,奉上准备齐全的拜师礼,向夫子二人告辞离去了。
西北雍州。
朔风呼啸,飞雪连天。
来自燕京城的一封家书,被仆役飞马奉到了卫枢下榻的都护府。
身处刀兵相见的西北前线,卫枢也做了一副兵将打扮。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除了那张过分出挑的脸,与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别无二致。
他抵达西北十余日了,日夜兼程,早寻遍了神策军七大营,把三军粮草俱都安排妥当。
之所以还在都护府迟迟不归,一方面是彻查太子于西北边军的渗透,另一方面……
是他也不知自个儿在别扭什么,看着下属纷纷喜滋滋地收了年节的家信,心下隐隐期待着妻子也能给自己送一封。
万一是路途遥远,在半道上耽搁了呢?还是风雪载途,送信人丢了信件?
他又生怕错过,连都护府都不大出,特地安排了下属来此回话。
杜弑一脸复杂地看着侯爷听了仆役禀告,着急忙慌地站起,险些踢翻了火盆。
卫枢取了信,还生怕撕坏文字,拿匕首小心翼翼地隔开,凑到灯前去看信。
空灵袅娜地字体开篇向他道了问候,卫枢看着那一句“不知您可好”,似是一股子暖酒入腹,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他拿手去按了按这几个墨迹,忍不住微微一笑,又一字一句地向下看。
杜弑瞧着主子这一脸舍不得看完的样子,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来。
他深恨自个儿拿不住那滑不溜秋毛笔,把这一脸温柔的铁面阎王给画下来。在卫枢下次过度压榨他的劳动力时,拿出来做筹码。
可惜第二段便让卫枢皱起了眉,这话里话外,小心翼翼地透露了岳丈要拿他兴师问罪的事。
果然,她才不是为着思念自己写了这信,不过是在公事公办的内核之下,裹了层相敬如宾的表象。
卫枢一时之间一阵无力,心头郁郁。打那次林姨娘的事情过后,她便不同了。
好像,一心扑在府务与孩子们身上,心里头半点也没他一般。
一个能放心的把家交给她的妻子,不正是他此前苦求不得的宗妇吗?
卫枢也没了心思再听杜弑的汇报,挥退了两人,铺纸研磨,提笔沉思起来。
欲回信,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问她为何不在意自己?
这……这般儿女情长,岂是丈夫所为?
他扯了写出心声的一张纸,掷进笔洗里,定了定神,像是报复一般,回了封更加公事公办的家信。
亲手装了封,唤来等在外间的仆从,带了信回京。
杜弑趁机挤进门来,借着禀告太子安插的钉子,偷偷欣赏侯爷别扭的脸色。
谁知卫枢送走了信,也沉了脸,早恢复了素日冷静从容,毫不留情的工作狂本性。
听了杜弑交代的左三营副将,中营参军,右一营监事一干人等,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下令:“控制了他家眷亲朋,把其人捉拿归京,同陛下述职时一并带上,加快进度整军,务必一月之内回京。”
杜弑听着他喜怒难辨的声音,心道:一天伏案八个时辰的卫侯爷,今日之策,似乎更加雷霆铁血。仿佛,刚才那一笑,像是他的错觉?
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这便与太子对上,鱼死网破?”
卫枢慢条斯理地把写了一众名单的纸烧成灰烬,冷冷开口:“来京前,我便把太子插手军械处一事,禀告了陛下。”
杜弑一惊。
“想必月余过去,乾元殿的那位也查出了写蛛丝马迹。”卫枢取了只狼毫,屈指挑开笔尖,蘸了墨开始写奏章。
杜弑抬眼去看,隐隐瞧见几个字:
愿为陛下良弓,不惮我身存亡。
他一个八尺男儿,竟觉得自个儿一阵发冷,侯爷他这是,假借忠心体国之名,行诱皇家父子相残之事?
正是知道当今陛下的刻薄寡恩,多疑多思,才更觉得卫枢的可怕。也许自他知道太子把手伸进了平宁侯府,就没打算要太子再居东宫?
由人心惶惶至气象一新,西北边军如何动荡,简祯不知。
她正忙着为几个孩子布置学堂,给林家夫子安排住宿。终于定了芝兰院安顿,请了林骥前来题字。
他拿了只泼墨狼毫,一挥而就“求是堂”,平宁侯府的私塾,便这样办起来了。
卫忱兴奋地红了脸,天未明便起来自行温书。
前些日子他与晏哥儿切磋,两人年岁差大不大,却让卫忱颇感挫败。他实在想不到,与自个同龄的小朋友竟这般优秀,日日陷在觉得自个儿笨的恐慌里,小脸都瘦了不少。
简祯与林骥站在忱哥儿的屋前,看着小人儿一副发奋苦读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林先生,忱哥儿是个好学的,偏偏有些呆,认准了要与晏哥儿比较呢。”
林骥今日穿了件石青刻丝长袍,一副清俊之态,闻言恭谨地退了一步,对她拱手道:“幼童赤子之心犹为可贵,小少爷如此好学,必成大器。”
“您是先生,说话还这般客气,我只想着,不论是科举,从军,经商,甚至做个匠人,孩子们能做自己喜欢的,自己也觉得高兴,便行了。”
林骥沉思着这话,文人为尊,鲜有父母不盼着孩子勤学举业,卫夫人倒是通透。
两人站在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听见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亲!”
简祯回头,看到披了小蝴蝶斗篷的小丫头卫宁,亲昵地抱住了她的腿,软软地撒娇:“娘亲,宁儿也想上学堂。”
老母亲简祯心道奇怪,本是说定了两个大的先去开蒙,这个对读书素来不热心的宁儿,怎么也突然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小可爱来啦!╮( ̄▽ ̄)╭
第15章来人救我爹
简祯提起在撒娇的小姑娘,刨根问底:“这可不行,除非你告诉娘亲为什么。”
卫宁的小脸红了。这些日子她与小妹妹卫宜一直住在母亲的屋子里,与简祯亲厚了不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瞒着自己的娘亲。
“林晏哥哥生得好看,脾性也好,我想同他在一起嘛。”她一边讲,一边讨好地蹭着简祯的脸。
老母亲简祯泪目:……
儿呀,你才那么小,怎么就觊觎上了人家小男孩?
而且人家爹爹就站在一旁,是不是不太好?
“好嘛好嘛,娘亲。”小姑娘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林晏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又肯上进,性子平和,要做女婿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简祯赶紧拉回自己越跑越偏的思路,这事她可不能作主,得问人家爹爹。
她清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对着林骥开口:“林夫子,小女顽劣,不知您可愿意教导她?”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二小姐天真活泼,我自然是愿意教的。”林夫子以拳抵唇,笑得很是克制。
卫宁目的达成,总算消停了,自个在一旁傻乐。
简祯提起肉嘟嘟的女儿回了得意院,捏她的脸:“这下可满意了,可以日日看着你林哥哥。”
小姑娘害羞地埋在她的怀里点头,蹭得她才换上的如意云纹缎裳都皱了。
她无法,只得把人拉起来,细细地叮嘱:“娘亲要你去,但不许打扰哥哥姐姐们读书,要是让我发现你胡闹,对晏哥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待你爹爹回来,你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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