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自个儿的小黄鸭书包,小心脏突突地跳,小手轻轻摸了摸书袋,觉得这只傻笑的鸭子还不错?
宁姐儿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腿撒娇:“娘亲,宁儿的小蝴蝶斗篷呢?”
简祯捏了捏她的小鼻头,把三个女儿依次拉来身边,抖开白毛毛斗篷,从大到小依次给她们系好,还特地挽上了蝴蝶结。
卫宁兴奋的转了一圈,扑上来蹭她的脸,说话都甜丝丝的:“谢谢娘亲。”
简祯拍了拍怀里的小身子,拉了另两个小姑娘,笑吟吟地问:“快看看,母亲做的可还合适?”
最是怕羞的宜姐儿摸着毛绒绒的小斗篷,也是红着脸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多谢母亲。”
只独一个卫宛,深觉自己是午觉睡过了,偷偷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胳膊,隐隐的疼让人更加迷惑。
她偷眼打量着嫡母,眼确是那双眼,脸又是那张脸,只是,总让人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她甚至,一时下不去手去对付这个恨了二十余年的嫡母。
不,不要心慈手软,简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在她手底下长大,前世受够了教训,早便该清楚了。
卫宛暗暗告诫自己。
人苦的久了,即使被给了一颗糖,也是不敢接的,总生怕糖后面,还藏着一通板子。
绯烟捧了斗篷随主子回房。夫人选了她来侍奉大姐儿,每月能领一吊钱,足以补贴家用,小姐性子也好,待她十分亲热。前日还允她回家,去看望母亲。
她爹是个整日烂醉的酒鬼,娘一个人支撑着家,这些年身体便不大好。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才难舍地送了她来服侍小姐。幸而夫人知道了她家中的情况,挑中了她。
前日归家,她娘一见面就要落泪,幸而看见绯烟脸色红润,神情活泼,又拉着自己说了一通夫人小姐如何的和气,这才放了心。
病中的妇人又是高兴,又是感慨,口里直念:老天保佑,夫人慈悲,精神好了不少。
绯烟暗下决心,必要侍奉好小姐,决不让夫人失望。
此时捧着夫人亲手制的斗篷,更是小脸严肃地问小姐:“大姐儿,这斗篷绯烟要收在何处?”
卫宛迈着的小短腿一顿,随即道:“压在箱子底下。”
“哦,那明日小姐要披时,奴婢再给你寻出来。”
“说了压在箱子底下,我不想再看到。”卫宛莫名的烦躁。
“小姐,您怎么了?”绯烟有些怯怯的,生怕小姐生气。
卫宛见她吓到了,有些愧疚:“好烟儿,我不是冲你。嫡母她,她不是个好人,你切莫被骗了。”
绯烟睁大了眼,小姐在说什么呀?
卫宛知道她不明白,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打重生回来的那日,她睁开双眼,一切好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
风雨阴冷的一日,看二门的顾婆子悄悄来了得意院求见主母。
岑妈妈问她何事这人竟也不说,只道要见夫人。
这婆子,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身份,夫人岂是她想见便见?
岑妈妈皱着眉头,正待开口拒绝,却听到院子里主子的声音。
“叫她进来,细细报我所来何事。”简祯穿了件云雁细锦衣,云鬓之上简单地簪了两支珍珠钗,正待去西院看望早产的二哥儿。
顾婆子看着夫人踩着莲步施施然而来,衣袂飘摇,眉目温和,唇角含笑,真真的恍若神仙妃子。
她急忙跪下请安,却被一双白净匀称的柔荑扶住,听见夫人开口:“我记得你,那日在堂前见过,看二门的顾妈妈是不是?”
顾婆子更是恭敬,她也没能想到,夫人竟会记住她的名字。她站起身来,也不再搪塞,当即开口:“奴婢实在是有要事禀告夫人。”
“堂内说话吧。”简祯没有故意为难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的意思。
小丫头上来奉了茶,简祯本要给顾婆子添一张凳子,不料她连道不敢,神色有些惶惶。
简祯心下一突,隐隐觉得此事怕是同死去了林姨娘有关,果然听得顾婆子道:
“自夫人下令没有您允的对牌不许出府,奴婢便在二门严防死守,每日睁大了眼,绝不放过一个。”
“你做的很好。”简祯赞道。
“不敢当夫人的夸奖,奴婢不过尽了分内之事。这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奴婢竟发现一件怪事。”
顾婆子停顿了一下:“自打夫人下了令,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少了许多。有那些个不知情的想要出府,奴婢解释一二,他们便自去求了对牌,还回来找奴婢开门放行。
偏偏薛姨娘与她的侍婢妙青,那一次想要出府,奴婢给拦了,要她们去寻夫人,可他们至今也没回来,再说要出门。”
简祯明白顾婆子的意思,她下了令,要出门的,必须来得意院领对牌。
真有正当理由要出府的,自是不怵,被顾婆子告知,自会领了对牌再寻她开门。只有那心有鬼胎的,才会去而不返,不敢来得意院。
林姨娘本分,薛姨娘身子骨病弱。卫枢一心扑在公务上,两个人姨娘之间,也是争无可争。
可林姨娘偏偏一夕暴毙,这其中,暗结了什么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小绯烟困惑:小姐,你怎么了?
更小的卫宛默:……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我不是一只小宝宝。
第7章修罗场预警
“顾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简祯垂了垂眼帘,轻轻吹了下茶盏里的浮沫。
薛姨娘要出府,着实令她惊讶。
本以为,此事最坏不过是后宅侍妾们的争斗,现在看来,还有府外人的干涉。
什么人,竟把黑手伸到了平宁侯府的深宅大院?
但她倒也不惧,既然发现了薛姨娘冒头,顺着这条线向上查,逮住主谋,以绝后患才是。
拿定了主意,她朝丫头忍冬示意,赏了顾婆子一个足足五两银的红封,看着顾婆子一脸喜意地接了,蹙着眉一叹:
“你是极好的,要是府中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也能如你一般尽心得力,我不知有多快慰。”
“夫人体恤奴婢们,奴婢们常叹自个儿运道好,碰上了您这样的好主子,没有敢不尽心的。”顾婆子得了赏,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尽说好话。
简祯心下冷冷一笑,这个婆子倒是精明,绝口不提主动应下追查薛姨娘主仆二人的差事,这是等她这个夫人开口,好向她讨要赏钱呢。
“近几日我安排可靠的几人偷出二门,你只需做出一副易被收买的模样,放他们过去便是。”她会让薛姨娘“不小心”打探到消息,成功出府的。
顾婆子本想着夫人冲动,最是不待见姨娘,定会倚重她去查探薛姨娘的怪异举止,谁知夫人这一招引蛇出洞做的极其漂亮。
她一个老奴,自是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只得放下了拿乔卖弄的心思,恭恭敬敬地俯身道:“老婆子一定尽心。”
简祯安排的人动作很是迅速,一两日的时间,便把顾婆子把门松的消息,递到了薛姨娘的丫头妙青的耳中。
薛姨娘听得了妙青的禀报,当即命了她去给顾婆子塞银子。
薛氏不同于林姨娘那一股我见犹怜的风韵,她的五官量感大,本偏向明丽,但因着常年卧病,皮肉撑不起骨架,显出突兀的感觉来。
此刻她人斜倚在小轩窗前,眼泪扑簌簌地掉。
得知夫人封了府,她便再没出去过。
时而那人的轻言软语撩的她抓心挠肝,时而是林姨娘难产那日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每时每刻在她的脑子里交织,让她整个人都近乎发狂。
薛姨娘抹了一把泪,她想再见那人一面,求他能抱抱她,安慰她时时刻刻被折磨的神经。
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妙青不出意外的带来了好消息,明日辰时初,顾婆子会晚些去当值,松松手,放她们出去。
薛姨娘高兴地喘不上气,捂着胸口感受着心脏不正常地跳动声,扯出一个笑,宋郎,我就是死,也要同你死在一处。
冬月里,辰时的天灰蒙蒙的。
薛姨娘与妙青俱都换了不打眼的丫头服饰,见二门处果无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脚步匆匆的朝府外走去,进了鸡爪胡同里的一座毫不打眼的小院落。
底下人快马来报时,简祯装扮妥帖,正打算带上可靠的家仆去抓现行,突然看见便宜丈夫身边的长随捧砚,笑着迎过来。
简祯暗道不好,下人报了薛姨娘进了鸡爪胡同的民宅,她多少猜到了真相,正打算秘密去抓,谁知泡在兵部衙门一个多月的便宜丈夫,今日竟回来了。
这该死的修罗场。
她就差当场掩面而泣了。
便宜丈夫身姿颀长,形貌昳丽,远远地走过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到了近前,简祯再次惊叹这张把原主迷得七荤八素的脸。
剑眉顺着流畅的眉骨斜飞入鬓,硬朗的下颌线利落地勾勒了下巴,配上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本就是极出色的。
偏偏最妙的是,如鹅羽的长睫,把一双墨色的眸子安放地恰到好处。
此刻专注的盯着简祯,好似轻易间便将她心带的怦怦跳。
呸呸呸,简祯接连再心中鄙视自己,这人刚被绿了,你还馋人家的身子,不羞愧吗?
她强迫自个儿清醒一点,打算对这个很可能被绿的便宜丈夫报以春天般的温暖。
当下扯开了笑,热情欢迎:“侯爷回府可真是太好了。”
卫枢看了一眼打扮妥当,如一株紫丁香一般站在院中的妻子,开口道:“不过例常回府,不必多迎。”
简祯:······
我觉得你可能误解了什么,我是去捉奸的懂不?
“妾是在府外有些事情,侯爷回府想必疲倦,自去休息吧。”
卫枢风光迤逦的背影一顿,看上去竟泄气不少。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竟是白高兴一场,半是赌气道:“你办事素来不利落,我陪着你去才放心。”
简祯:······
相信我,你真的不会想去的。
“我回府的车马尚在,很是方便,这便去吧。”卫枢看她神色之间颇为纠结,似有防他之意,颇为不虞,当下拍板,拉着简祯上了马车。
简祯小心翼翼地瞅着一派气定神闲之色的便宜丈夫,扯了扯他石青色的袍角:“侯爷,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一定要坚强。”
卫枢皱眉:“你又惹了什么祸事?”
“我只是事情的揭露者,不是事情的参与者。”简祯扶额,修罗场即将展开,她真怕他一时接受不住,缺上两颗速效救心丸。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鸡爪胡同的一处宅子里,长随搬了脚凳,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卫枢身高腿长,走得极快,率先到了院前,看着紧锁的大门皱眉,她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简祯忙把冲在最前的憨憨丈夫拉回来,小手一挥,一众仆役一同去撞门。
木门年久失修,三两下便被撞的松动起来。
砰砰的撞门声中,夹杂着门内丫头慌张的尖叫。
卫枢凝神一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正是薛姨娘院里头的丫头妙青的声音,丫头守着门,姨娘来这处偏僻的民宅做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木门没支撑个三五分钟便轰然倒地,简祯示意众人在外恭候,自个带着岑妈妈与两个精壮护院,随卫枢进去了。
小院不过一间厅堂,左右通着厢房。简祯拉着卫枢,在院里等着,生怕他冒冒然进去,被什么香艳的场面气得如同那扇破门一般倒地不起。
小院没得后门,不一会儿,薛姨娘衣袍散乱,慌乱的从左厢房中跑了出来,恰恰与两人撞了个对着。
简祯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个护院进去,当即在左厢房拿住了奸夫,绑了跪在堂前。
简祯随着便宜丈夫坐在厅内,偷偷打量他一眼。
卫枢眸光幽微,把玩着自个的玉扳指,脸上竟也看不出怒色。
让简祯不由得佩服他,这一男一女还在堂上跪着,他竟身处修罗场面不改色。
“咳,”简祯无法,这样坐下去她真的尴尬,只得率先开口:“混账东西,还不老实交代。”
薛姨娘抖得像是鹌鹑,伏在地上不说话。
倒是那个男子,油头粉面,是有那么一两分的俊朗,但跟卫枢这个人间绝色比起来差远了,她真的很好奇,薛姨娘喜欢他什么?
被五花大绑的宋清扬不住地向坐在堂上的两人磕头。
“小人叫宋清扬,是薛姨娘青梅竹马的表哥。薛姨娘进了平宁伯府为妾,我们本来是断了联系的,谁能想到,”他看了一眼留着泪盈盈望向他的薛姨娘,快速的偏过头去,
“薛氏刻意勾引于我!”
“我念在青梅竹马的情份,才做错了事儿,求侯爷与夫人饶恕。”
薛姨娘本来满怀情意的眼神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一眨眼就为自保把她卖了的男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简祯偷眼看了沉默的卫枢一眼,她好像记得,这人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杜小姐。
谁料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枢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她偷瞄的目光。
简祯快速的瞥过头去,哼,瞪她做甚,又不是没劝你不要来。
“薛氏,你来老实交代。”简祯不想听信一面之词。
她不相信是薛姨娘先挑的头,在这个女人的贞洁看的比命重的时代,若是抓住了薛姨娘这样的事,女子必然是活不下去的。
要么丈夫被活活打死,要么一根白绫自裁,要么被父兄沉塘。
而男子,却通常不过是挨一顿打,所做的丑事,渐渐便在众人的笑谈中散了。
时代已经足够不公,她不可以剥夺薛姨娘说话的权力。
gu903();没想到,本是激烈挣扎的薛姨娘好像突然散尽了力气,一通猛咳,气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