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的脸又垮了，眉宇间很有几分丧气的样子，“我当然想恢复原状了，计算机的课程太难了，我学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了期末考试，他们两人的成绩都还不错，因为下死力学过，所以依旧名列前茅。可学神的不败神话是彻底被打破了，江姜再刻苦，也不能在缺了两年课的情况下，一个学期学完所有课程，还能门门满分。

更何况系的课也不能落下，万一哪天又回到自己身体里呢？

除此之外，杂志社的稿子她不得交？工作室的剧情她不得琢磨？

这是江姜过得最累的一个学期，要是没这么累，她说不定就认了。换身体就换呗，太阳东升西落，地球照常运转，换了不是一样的活？

“你就只愁这个？”姜秋哭笑不得。

江姜“昂”了一声，意思很明显：不然呢？

江建礼突然问道：“你俩现在是真的在谈恋爱？”

江姜失语，她偷摸着瞅了余闻一眼，正撞上他也在看她，但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等着她说。

她心道：他怎么不说呢？

哦，对，学长向来话少，只有在被她欺负得狠了，忍无可忍了，才会从那蚌壳一样的嘴里突突冒出许多词儿。

她诡异的觉得有点不自在，就好像突然发现自己欠了人家钱，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说我跟他没关系。

江姜做贼心虚的把自个儿眼神收回来，盯着碗里那块剩下的玉米，道：“不是，假的。”

说完这句，她心里不大痛快。

再去看余闻时，他却没再看她了。

嗐，更不痛快了。

姜秋就问她：“你以后怎么找对象，找男孩呢还是找女孩？你俩这情况可不好办哪。”

找个男孩子，从心理上来说，是异性恋，可生理上又是在搞基。

找个女孩子，从心理上来说是在搞姬，可生理上又是异性恋。

况且不管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人家也不一定接受自己老公内心其实是个小公举。

江姜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不免陷入迷惘，“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嗯。”她咬着唇，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男孩子吗？”

江姜偷瞄了余闻一眼，“喜欢。”

“女孩子呢？”

她又偷瞄了一眼，迟疑不决道：“也……喜欢……吧。”

姜秋/江建礼：“！！！”

姜秋声音干涩：“没事，妈能理解。”

江建礼纠结了一会儿，同样道：“爸……也能。”

父母开明的态度给予了江姜一些鼓舞，她再度小心翼翼的去观察余闻。

两道视线相撞，江姜发现学长的目光已经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程度。每一次当他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江姜时，她都能重新刷新他的世界观。

目光短短交汇一瞬，余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率先挪开了。

可他的心里显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姜秋问话问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

“小……小余啊。”看着自己女儿那张脸，姜秋很不适应的喊出新的称呼，“小余，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问到第二遍，他才听见，“抱歉，我走神了。”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他说想跟你们谈谈。”

“是该谈谈。”江建礼还没从“我女儿不是我女儿”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你说你们这事儿……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边父母联系了一下，约好隔天碰个面。

比起江父江母的重重忧虑，江姜和余闻心里要轻松得多，一个看书码字，一个线上处理工作。

江姜自己有个小书房，两人一个窝东边，一个窝西边，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把新写的稿子发到编辑邮箱，江姜伸伸懒腰，用手托着下巴，盘坐在软绵绵的懒人沙发上，兀自出了会儿神。

“喂，学长——”她拖长声音叫道。

余闻正在工作群里安排各项工作，他敲下最后一个字，将椅子转过来，面向江姜，“怎么了？”

他正经问了，江姜却又不说，只道：“没什么，就叫你一声。”

余闻：“……”

算了算了，都习惯了。

等他继续工作，没忙一会儿，江姜又叫他：“学长——”

“说。”余闻盯着电脑屏幕没回头。

大概是没有面对面，江姜堵在心里的话容易说出口一些。

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不经意般随口道：“刚刚我妈问我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我以前吧，只喜欢男的。可现在，仔细想想，”她注望着余闻的背影，将视线凝固在那截修长粉白的脖颈上，情不自禁地舔舔嘴唇，“其实女孩也没什么不好的。”

键盘敲击声停了一瞬，随后又继续响起。

江姜略微局促的抠着指甲，用稍微有点刻意的轻松语调闲谈道：“你呢？学长，你现在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嗯……我、我好奇不行吗？”

“……”

“跟你一样。”余闻含含糊糊地说。

江姜指甲都忘了抠，“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也喜欢男的啊？”

余闻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驳。

江姜开始琢磨，他这个喜欢男孩，包不包括她这种男儿身女儿心的类型？

不过按照学长那股矜持劲儿，不一定能克服自己搞自己的心理障碍。

正琢磨着，她妈在外头敲门，“小姜。”

江姜去开了门，“妈，你找我？”

姜秋招招手，“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江姜跟着她妈来到露台上。

“什么事啊，妈？”

姜秋露出牙疼的表情，“少叫两声妈，顶着这张脸叫我妈，我心脏遭不住。”

“你嫌弃我啊？”江姜不满道，“说不定这张脸还要看一辈子呢。”

姜秋心头一梗，“快别说了，你是想把我气死不成？”

“好吧，那不说这个了，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姜秋哼了哼，“我问你，刚才在饭桌上，你偷偷看小余做什么？”

江姜心头一跳，不肯承认：“我什么时候看他了？”

“呵，当你妈瞎呢？”

“那、那就算我看他了又怎样，我不是也看你了？”

“少糊弄我！”姜秋道，“我还不了解你？”

“你打小爱美，小时候看见人家橱窗里挂的裙子，一步也不肯走，那眼神啊，就跟你看小余时一模一样。”

江姜尴尬的摸摸后脖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姜秋了然的看着她，“你一心虚就摸脖子。”

江姜赶紧把手放下来。

“你看，紧张了吧，抠指头了吧？”

江姜低头，发现自己两只手绞在一块，正抠着指甲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看了他，又、又怎么啦？”

“瞧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姜秋从从露台穿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冻牛奶，出来递给江姜，“喝口奶冷静一下。”

江姜接过，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冻得嘴巴都木了，因为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别喝那么急。”她妈举起手给她顺了顺气，感慨道，“你现在变高了，我还得举着手才拍得到你背心。”

气顺平了以后，姜秋又道：“其实你们现在这个情况，你跟他谈也挺好的，合适。”

“……”江姜默了默，垂头丧气道，“可他不让我碰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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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单纯馋余闻身子的时候,江姜可以不要脸的对他说自己想同他睡觉。但当她馋的不只是身子时，这种话反而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更何况学长当初拒绝得那么坚定，她现在有点怂。

“你刚才在说什么？”姜秋的口气变得有点阴森,但江姜并没有听出来。

她老老实实地说：“我问过他了,他不愿意和我搞。”

姜秋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你个倒霉孩子,谁教你的,一上来就想着扒人家女孩子衣服，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哎哟。”江姜捂着脑袋嘶嘶抽气，这手下得可真狠，“妈,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宝贝闺女？”

“别说亲闺女，是我亲爷爷也不成！”姜秋拧着她的耳朵，“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一上来就想睡人家。对着自己那张脸都能有想法，你可真是出息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还生了个禽兽出来呢？”

“哎哎哎哎……妈，疼、疼、疼！”江姜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耳朵从亲妈手里解救出来。

她超级不服气的说：“你刚刚不是说我跟他谈挺好的吗？”

姜秋气咻咻地赏了她个爆栗,敲得脑门崩崩响,“我是说你要对人家有意思,可以试试,谁让你一上去就……”

她怄得捂着胸口，缓缓坐下,百思不得其解：“我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按理说以她和老江同志的基因,不可能生出这么个东西来啊。

教书育人半辈子的姜老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这是基因突变？

“你在外面学坏了，小姜。”姜秋痛心疾首的说。

江姜委委屈屈的为自己狡……辩解：“妈，我没有。”

“别叫我妈！”

“你不要我了吗？”江姜可怜巴巴的看着亲妈。

姜秋端着架子瞅她一眼,那张脸虽然还有点陌生，但撒娇卖萌时的神情却与以往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她一时有点心软。

可想到江姜说的那些混账话，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欠揍。

“你要是还想叫我妈，就得记住，结婚之前，不许随随便便上女孩子的床！”

要不是今天把人拉出来谈话，姜秋差点忘了自己对女儿，不，现在是儿子了。她差点忘了自己对儿子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项教育。

“小姜，在你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我教过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随便和男生发生关系。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有一天会变成男孩子。”

姜秋招呼江姜，“来，坐下，坐我面前来。”

江姜拉过一把椅子，面对着她妈，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乖巧得如同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

“你是女孩子时，我教你保护自己，是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可作为男孩子，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更重要的是保护好别人，不要伤害到别的女孩。”

想到自家闺女现在的性向，她又补充了一句：“男孩子也不行！”

姜秋继续道：“你想想，要是为了一时快活，你跟人家睡了，搞出孩子来了，那该怎么办？”

“打掉吧，伤身，留下吧，年纪轻轻得养个孩子。你倒是爽了，却让小余当了未婚妈妈，这得多缺德啊。”

江姜想象了一下学长怀娃娃的模样，又想象了一下孩子叫她粑粑的场景，脸上一阵阵的发热。

她忸怩不安，带着一点小小的娇羞，“那……那我就跟他领证结婚呗。”

“……”

姜秋把指头捏得咯咯响，“你在说什么？”

江姜的大脑已被种种美好畅想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为她留下足够的空间去思考来自亲妈的冰冷语调到底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危险。

她甜蜜而忧愁的说道：“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呀，我得给ta一个家。”

“你想要小余给你生孩子？”

江姜捧着脸，羞涩一笑，“嗐，别说了，怪不好意思果果的。”

姜秋操起撑衣杆，劈头盖脸就是一棒子。

“你不好意思？你个畜生还知道不好意思！老娘今天就打死你免得你出去祸害人！”

“妈！”江姜一跃而起，被撵得满屋子乱窜，“这撑衣杆是铁打的啊！它是铁的啊！”

“铁的？呵，我恨不得是钢的呢！”姜秋毫不手软，“还敢不敢婚前玩弄女孩子了？”

“我只是想想，又没那么做，你干嘛打我呀！嗷！”江姜捂着屁股跳得老高，一下子从屋这头蹿到了屋那头。

“想也不行！”姜秋追得气喘吁吁，她扶着腰，抹了把汗，命令道，“孽障，你给我站住！”

“我不！”江姜才没那么傻呢，“我一停下来，你就要打我。”

这玩意儿难道不该打吗？

姜老师气笑了，她扔掉撑衣杆，在沙发上坐下。

“行，我不打你，你过来。”

江姜怀疑的觑了一眼她的脸色，不太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还叫不动你了是吧？”

江姜磨磨蹭蹭的蠕动过去，伸出脚尖，把撑衣杆踢得老远。

她哭丧着脸，特别伤心的说：“这才是我回来的第一天，你就开始打我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隔了这么久回家，至少前三天是安全的。

前三天，老妈眼睛自带滤镜，哪怕她像头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在亲妈眼里也是憨得可爱的小宝宝。

过了三天，滤镜消失，小宝宝就变成了只晓得捅潲的死猪崽。

但这次，一天都没到呢，她妈就对她动起手来了。

“你不爱我了。”江姜指责道。

“对，我不爱你了。”姜老师表现得非常冷酷，非常无情。

“嘤嘤嘤……”江姜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