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gu903();从我的土地滚出去。

他在命令。

时律知晓自己每句话的意思,虽说他不能确定自己在命令的是谁。

眼前的女人或许是他这句话的对象,但作用范围不仅限于此。

时律确实地感觉到了在自己开口时意识最深处涌起的奇妙感受,他被抽离了一瞬又好像与什么广博深远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亲切又熟悉好像那就是他的一部分,可他又清醒地认知到那不是他的一部分。

女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流淌在她身体里的血液被不可言说的力量所压迫,以往为她带来无穷好处的猫王国血统此时成了令她痛苦无比的负担。

她距离神秘更近,也就更敏锐。

敏锐得能够察觉出那一瞬间降临在自己面前不可抗拒的强大神秘,和伴随着时律的那一句话,向她没顶而来的汹涌潮水。

滚出去。

她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内在感知被彻底封闭,对于极端依赖于此的女巫而言,无异于目盲眼瞎突然置身于无边黑暗,明明看得见听得见,眼前却如同栖息着看不见的恶兽,她只要踏出一步,就会被吞噬殆尽。

滚出去!

她脚下的土地在排斥她。

强烈地,以土地所不应该有的激烈情绪排斥她的存在,掀起巨浪要将她推出这片海域,也给她留下了潮水难以消退的气味印记。

只有土地才能嗅到的印记。

未来很长时间里,她都会被这气味包裹,排斥她也让她被其他的土地所排斥,无法融入任何一块土地的能量循环。

她终于知晓自己招惹了不应该去招惹的存在,触怒了不应该触怒的神秘,可她惶惶地举目四望,只看到那扇把她推出去后无情紧闭的门。

月上中天,她身上披披挂挂的昂贵珠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也正是葬礼开始的时刻。

班西走到大厅中央,用银匙敲响酒杯边缘,交谈的客人渐渐安静,看向他的方向。

诸位。他开口,在此刻,向我们共同的朋友致敬。

威尔斯先生化为的灰烬与他的恋人装殓在同一个棺材里,遵照遗言,我以乌木收敛他的尸骨,以白百合与红玫瑰做棺椁的内衬。

他挚爱的一切将伴随他的尸骨长眠于地下,过去的将永远归属过去,于六尺之下得以安宁。

班西看到客人名单里属于教会的几位先生咬紧了牙根,这几位也是来参加葬礼,却不是来参加威尔斯先生的葬礼。

他们是来哀悼自己曾经同僚的逝去,送这位几十年前就该得到安宁的老朋友最后一程。

虽然他无法埋葬于教会被祝福过的土地,无法得到应有的葬礼仪式,到入土都跟那该死的吸血鬼纠缠不休。

客人名单也是威尔斯先生亲手拟的,班西回忆起那时候他的神情,不难猜测那炫耀般的小心思。

你们看,他陪伴我到最后,在现世所能拥有的一切证明里,他都属于我。

让我们举杯,班西举起酒杯,分享他最后的告别。

客人举起酒杯,将杯子里血液般的酒一饮而尽,酒气上涌时灯光下漂浮起薄薄的烟气,从放置在大厅角落的瓶子里向外流淌,扩散到大厅的每个角落。

我亲爱的朋友们。

我向你们告别。

烟雾里威尔斯先生的身影忽隐忽现,又仿佛只是流淌在烟雾中的一抹色彩。

他向班西告解的每一句话在烟雾中升腾,所有人都将看到那走马灯般的过去闪过,不论好的坏的是否难以启齿的,都如一声叹息。

在此向我亲爱的朋友们,做最后的告别。

一切的喜怒爱恨,都已告解,我的一生,在这烟雾中消散。

第63章

威尔斯先生告解时点燃的烛火吞没了他倾诉过往的全部喜怒爱恨,最终在魔法的作用下化为烟雾储存进铭刻了咒纹的瓶子里。

这是葬礼仪式上最为重要的东西,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食罪者的传统。

那时候贵族会雇佣贫民吃掉葬礼上的食物,形式上吃掉逝者的罪孽,以使逝者得以上天堂,而最早的吸血鬼大多是贵族出身,便在葬礼上保留了这样的习俗,而后逐渐演变到现在这样的形式。

逝者在死亡前会进行数日的临终告解,将自己漫长一生中的种种该追思的、该忏悔的、该留恋的尽数向聆听他告解的巫师倾诉,巫师会将这些沉重的过往短暂保存,葬礼上由所有的客人分享。

酿在酒里,流淌在音乐中,如烟似雾地在灯火通明中扩散,又如烟似雾般消失不见。

属于逝者的过去在葬礼上被客人所分食,而后背负了过长岁月的灵魂才能毫无负担地向前,不至于在渡河时沉没。

而客人也得以与逝者做最后的告别,无论曾经是否有过矛盾仇怨,都在告解的烟雾中消散。

班西放下酒杯,以威尔斯先生的母语向他说了最后的道别,敲响放置在手边的钟。

一声,两声,三声。

客人在钟声中同样以威尔斯先生的母语说出最后的道别,班西点亮头顶的六芒星,将虚掩的门推开,钟声从外面飘荡到门里面,便有什么随着一声声钟响,一起踏过了门槛。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离去,有什么一直在葬礼中游荡的东西在钟声中扩散又破碎,变成了他们不能去触及的遥远过去。

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客人都自发性的垂下头,静静哀悼威尔斯先生的离开就连最为格格不入的那几位教会的先生,都握住胸口挂着的十字架,为威尔斯先生颂念了祷词。

班西微微弯腰,在胸口画下五芒星的标记。

死亡是这世间最大的神秘之一,所以当死亡降临,一切都应当摒弃偏见仇怨,向死亡的存在致以敬意。

静默之后,乐队用轻柔的弦乐打破了被死亡所占领的肃穆气氛,葬礼不仅意味着送别哀悼,也是为新生与自由的庆祝。

客人收拾好情绪重又挂起笑容,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下酒杯,寒暄着让大厅又热闹起来。

将美酒佳肴端进大厅的侍者已不是几分钟前那些面容苍白的仆从,那些仆从追逐着空气中最后一缕烟雾消散而去,只留下一具已变成了死物的躯壳,一动不动地等待被收敛进棺材,再次埋进六尺之下的安宁之所。

班西雇佣来的侍者收拾好了仆从们一具具僵直的躯壳,妥善地安置在棺材中避光保存,又恰如其分地在乐声响起时顶上,游鱼般游走在客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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